《延承的微笑》秋衣水华

8、第六章 另一个女孩

　　中午时分，气温再次攀升到了很高的度数，教室没有空调，所以整座教学楼的每扇窗户都大展开着，李建良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可能，人们会将所有的墙壁拆除，以此来形成良好的通风，因为温度一高，人不免会出一身汗，热一点可以忍受，但气味如果难闻，就好比蹲在厕所里吃饭。
　　光明高中的课程比较多，咋一看不免有些惊人，这里的老师以填鸭式的方法给学生灌输知识。上课了，不能交头接耳，不能做小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黑板直到下课。压抑的气氛就像生化病毒在整个高三年级蔓延开来。老师在教室，大家都是“好学生”，老师不在教室，就好像美国黑奴解放。
　　听牛壮壮说，班主任周景在他们开学的第一天就对班上所有的人说：从今天开始到毕业的这三年时间，如果你们深深地恨上了我，那我就是一个好老师。
　　不得不说，周景成功了。而且很成功。
　　光明高中有住校生，所以这里也有食堂，由于学校处于郊区，烈日当空，选择回家吃饭的无非是两种人，第一种：天生的傻子，第二种：读书读成了傻子。
　　“李建良。”刚刚铃声响过，林婷与一个女生伫立李建良座位旁边，空气中原本微微的汗臭味被她身上的薰衣草香味冲散，清雅自然的感觉使大脑瞬间明朗了许多。李建良已经十七岁，这些年来虽一直忙于学习，但还算是见过不少美丽食物，可那些与林婷比起来，好似都逊色了许多，似乎她本身就是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李建良想不通，就像喜欢什么或讨厌什么，根本不会有原因，又或者他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这种感觉吧。
　　“下课了。”林婷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弯曲，脑袋在靠近距离李建良脸庞大约四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知道。”李建良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我们一起吃饭去。”
　　“不用了。”
　　“你不吃饭吗？”林婷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
　　“我一会儿再去。”
　　“谁和你一起？”
　　“我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这有什么意思啊。”
　　“我早就习惯这样了。”李建良继续书写着，似乎是在对林婷下逐客令。
　　林婷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只见她突然用双手拉起李建良的右手，整个身体向后倾，利用自身重力产生的力量，猛得一下子将李建良拉离座位，然后借着惯性，两个人一起跑出了教室，另一个女孩一直跟在身后，默不作声。教室中原本热闹非凡的众人看到如此情形，突然变得变得很安静。林婷一边跑，一边说：“好吧，快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就没饭吃了。”
　　李建良侧对林婷，身体重心大幅度向前，加上林婷走的速度很快，他根本不能稳定身体，更别说想要停下行动，好几次，他险些要摔倒，压住前面的林婷。
　　“好了，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行了吧。”差不多快要走出教室时，李建良终于喊出声来。
　　林亭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真是服你了。”李建良摇着头叹气，将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笔别在衣服上。
　　果然，无论是多少次，感觉还是一样的，烈日炎炎，光是空气中灼热的气息就足以让人奔溃，没走两三步，额头便出现大颗大颗的汗珠，灰色的水泥地面，斑斑驳驳无数细小裂痕，就连其中最细微的灰尘颗粒都清晰可见，地面反射太阳的光线，使眼睛很难受，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微微眯着，快步向食堂走去。道路两旁倒是种了一排树，只是时间过短，树很小，树干刚刚粗过成年人的手臂，还不太茂盛的枝叶足够为自己撑起一片阴凉，更何况此刻正是“食堂大军”的旺盛时期，小树底下早已是往来的聚满了人群。突然，李建良开始有些怀念春季和秋季这两个最舒适的季节，那样爽朗的感觉每每都与此可形成鲜明对比。不过怀念并不会成为事实，值得庆幸，李建良身边还有林婷，空气中的燥热丝毫不能减少她的活跃。只是令李建良好奇，活跃的似乎只有林婷，一路上，无论她谈论什么，与他们一起的那个女孩，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女孩回应的方式只是点头或微笑。女孩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如同幔帐，遮住自己侧面的视线，同样也使李建良无法从现有位置看清她的样子。着实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两个另类的人会成为朋友。
　　食堂在教学楼的附近，不远，来回不过十五分钟，然而此刻，这段时间却异常漫长。李建良很想知道，为什么痛苦难捱而快乐却是瞬间？如果二者能够调替一下，便最合适不过了，只是这种心理调节的方法，他了解的不太多，还没有学会，而且他自认为，这种方法对自己也未必会有多大的效果。
　　凡是读过书，并在学校食堂吃过饭的人都知道，大锅饭以难吃与不能吃最为著名，一些大学的情况好点，住校生不想在食堂吃，便可以订饭又或者去餐馆，反正价钱也只是稍稍贵点，距离稍远而以。可高中就不同了，在半封闭或全封闭的校园里，住校生好比笼中鸟，往往节假日的时间才是真正的自由与快乐，在住进学校的前一天，住校生会采购大量的零食，作为食物储藏，不想吃饭时，便以此来充饥。这部分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女生，高中三年下来，学业可能就是一般，但却落下了重重的胃病。李建良有个表姐，已经结婚了，由于高中时得了严重的胃溃疡，现在每天都需要吃药，而且胃部不能受寒，辛辣之类刺激性过强的食品也无法食用，冬天全家吃火锅时，她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为此经常后悔不已。因为表姐的缘故，李建良从不吃零食，哪怕再忙，一日三餐也会准时的吃上一点。
　　食堂的人着实不少，在游走了食堂的进二十多个窗口后，李建良却开始犹豫了，不是不想吃，而是觉得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下饭。番茄炒鸡蛋沫、土豆炖鸡汤、青椒萝卜丝、白菜烩肉片。要么不见肉，要么就是又肥又大的白肉片。李建良几乎开始怀念自己家中垃圾桶里的剩菜剩饭，或许那些都要比食堂里东西都好吃千百倍。
　　环视整个食堂，吃饭的人大多愁眉苦脸、挑挑拣拣，一双筷子在将餐具中的饭菜拨来弄去，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被倒掉的饭菜还有将近一多半。
　　学习极耗体力，饿肚子是不行的，毕竟下午的课程也排的满满的。左右思量良久，李建良终于咬咬牙买了两个馒头来垫肚子，至于菜，他不打算去吃。
　　等到李建良拿着馒头从售饭窗口回来，却见林婷身边的女孩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饭盒，共分三层，摊开来放在餐桌上，里面摆放着精致的食物，从表面看根本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但他心里明白，就连食物外在都如此精致，那味道也绝不会差上多少，再看旁边摆着三副筷子，很明显，还有自己的一份。
　　“快点，别站着了，吃…吃啊。”林婷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不等女孩摆放好，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又顾着说话，难免有些停顿。
　　“这是谁做的？”李建良问。
　　“兰冰啊。”林婷终于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她好象想到什么事情，突然用手轻拍了一下脑袋，并放下筷子，说：“你看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林婷双手放在女孩的双肩上，向李建良介绍道：“这是兰冰，这是李建良，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李建良说：“你好。”
　　兰冰没有看向李建良，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此刻，站在正面的角度上，李建良总算看清兰冰的样子：披肩的长发，又黑又亮，没有经过人工处理便如此顺直，空气中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就像刚刚洗出便被晒在阳光下的白色衣物，明亮鲜丽，五官如同今天制作精良的饭菜一样，经过了上天最倾心的雕琢，简单的衣服，与林婷相似，干净简单却并不庸俗。可是不知为何，虽然李建良与兰冰面对面，但他却感觉二人仿佛有千里之遥。
　　兰冰似乎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她是没有发现还是并不在乎一直盯着自己的李建良？
　　李建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色的蛋卷，放在嘴里，果然，味道不同寻常，丝毫不比一些大餐厅的厨师做的差，他情不自禁，脑袋本能的稍稍点了几下。
　　“很好吃吧。”林婷的眼睛很敏锐，就连李建良最轻微的动作都发现了。
　　“还行。”
　　“好吃就是好吃嘛，不用那么不好意思说出来。”林婷朝李建良眨着眼睛，道：“你可要好好谢谢兰冰，要不是她，今天你只能吃食堂的饭了。”
　　“谢谢你。”
　　“不用，你是林婷的朋友。”兰冰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她低下头，额头的发丝垂下来，重新遮住了脸庞，只能见到玲珑的手指用筷子有节奏的夹着食物送到口中，咀嚼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对于她来说，除了林婷，周围所有人都是空气。
　　李建良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被忽视的眼神，他干笑了两下，却已经没有多少胃口。
　　“兰冰，她就是这个样子。”一旁的林婷发现情形不对，立刻解围。
　　“没什么。”李建良并没有责怪兰冰的意思，毕竟她替自己准备了这么好吃的食物，只是此刻，即便再美味的珍馐，他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了，幸好自己餐盒的食物不是很多，要不然他真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吃的完。
　　如此一来，中午这顿饭，除了林婷吃的开心外，恐怕就没有多少乐趣可言了。
　　“你一定没吃饱吧。”从食堂出来的一路上，林婷就跟在李建良身旁，嘴角偷笑着，丝毫没有歉意道：“我昨天让兰冰多做一份饭，但是忘了告诉她你是男生，所以……。”
　　“还好吧。”
　　“谁让你不吃我分给你的那份。”
　　“我没那种习惯。”李建良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林婷道：“一来我不太饿，二来如果我吃了你那份，你岂不是会饿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出乎意料，林婷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就连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低着头走路的兰冰也将目光转向李建良，似乎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建良怔怔的站在原地，顿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他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婷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这毋庸置疑，可二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个小时，根本谈不上“关心”两个字，要说讨厌的话，那三个人也不会在一起吃饭。李建良明白，自己对林婷的确存在一丝好感，而且他在第一次见到林婷时，就有种很渺茫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李建良不会说谎，然而“有好感”这几个字他又着实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