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头》米约

12、第十二章

　　六月，叶晨霜二十岁生日的前三天，姜炽来找她告别。他比她高一个年级，已经顺利毕业，打算去英国留学。
　　毕业季掀起了一股出国潮，岑彦兮出国了，姜炽也要出国了，叶晨霜心中颇多感慨。
　　姜炽对她的感情，她从来没有回应过，做普通朋友的机会都不曾给过他，态度冷硬得让很多人都觉得她残忍、不近人情。
　　这回他出国，两人天各一方，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他临走前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和她坐下一起喝杯咖啡，她实在是不忍心再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两人在校外的咖啡馆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姜炽没有说什么让她为难和尴尬的话，只是跟她聊毕业后的打算，聊过去在宣传部的各种趣事。
　　这是叶晨霜在他表白后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坐下，心平气和地对话。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执着追求了她好几年的男孩，不得不承认他很出色，出色到足以满足一个女孩的所有虚荣心。
　　从小到大，有不少男孩追求过叶晨霜，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执着，这么坚定，这么热情，就连岑彦文也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和毅力，他不过是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得到了她的青睐。
　　她从心底里感激姜炽对她付出过的真挚感情。

　　喝完咖啡，姜炽送叶晨霜回宿舍。
　　她假装看不懂他眼神中的留恋不舍和欲言又止，笑着跟他挥手告别：“祝你鹏程似锦，一切顺利。”
　　她转身要上楼，姜炽忽然从背后搂住了她。
　　叶晨霜吓了一跳，连忙挣扎，“姜炽，别这样……”
　　“十秒钟就好……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吧……”姜炽的脸埋在她肩颈处哀求道。
　　叶晨霜一时怔愣住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快地窜了出来，那人野蛮地将姜炽从她身上拉扯开，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他肚子上。
　　“姜炽，我×你大爷！”
　　“我上次就警告过你，离我女人远一点！你个王八蛋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炽措不及防，被打得趔趄倒在地上，那人却还不肯放过他，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叶晨霜吓得大叫：“岑彦文，够了！别打了！”

　　岑彦文正在气头上，听到她的劝阻反而更加恼火，下手更狠更黑。
　　姜炽也不是吃素的，作为情敌，他也看岑彦文不顺眼很久了，挨了几拳后他站起来，不客气地予以回击。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叶晨霜心急如焚，不管怎么喊怎么劝，他们都跟没听到似的，卯足了劲一副要把对方弄残弄死才罢休的架势。
　　眼看他们这番动静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围观，有人还去叫宿管和保安了，叶晨霜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掏出手机喊道：“你们再打，我就报警了！”
　　听到她的哭音，岑彦文总算停了手，姜炽也收了手，两人气喘吁吁地死瞪着对方。
　　叶晨霜气得头痛得要命，谁也不想再理睬，直接上楼，关机睡觉。

　　第二天醒来，她收到姜炽发来的短信。
　　【真遗憾，临别前还给你留下坏印象，可是我不想对昨晚的事道歉，就当是失意人发泄妒火的最后一次冲动吧，也请你不要站在岑彦文那边替他向我道歉，你那样做的话我会更伤心。我初次爱恋的女孩，祝福你此后的人生一切顺利。我会永远记得你，希望你不会忘记曾经有个叫姜炽的人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Bye。】
　　她看完，轻叹一声，没有回复，选择了删除。
　　剩下几条都是岑彦文发来的。
　　【姜炽那丫的太黑心了，拳拳往老子脸上招呼，老子差点毁容了！】
　　叶晨霜冷哼一声，他还好意思告黑状，明明是他先打姜炽脸的。
　　【那小子真的很狠啊，我被他打得伤痕累累，现在全身酸痛，连下楼买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装，继续装！
　　【晨霜，我早饭都没吃呢……】
　　【好饿好饿，你再不来给我送饭，我就要饿死在宿舍里了。】
　　饿死你最好！

　　叶晨霜一肚子气，一整天没理岑彦文，岑彦文一开始装可怜，后来他也烦了，打电话过来质问她：“我就是看姜炽不顺眼，就是揍他了，怎么了？！谁让他动手动脚抱你的！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揍他？看到他受伤，心疼了？！还是昨晚你其实挺享受他的拥抱，我出现的太不识趣，打扰了你们，所以你才跟我生气？！”
　　叶晨霜气得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岑彦文，你王八蛋！”
　　姜炽的拥抱太突如其来，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及时推开他而已，她对他并无感情，怎么会享受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和他拥抱告别。
　　至于她生气，不是气他让姜炽受伤，她气的是岑彦文总是一遇到不如意的事就冲动犯浑的个性。姜炽已经毕业了，学校不会拿他怎么样，岑彦文却还没毕业，如果被学校抓到他打架，难保不会吃一个处分，这对以后找工作会有重大影响。
　　她是在为他担心为他着急，他却一点都不明白，还反过来指责她和姜炽不清不楚。

　　叶晨霜有些无力，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在她在苦恼自己和岑彦文是不是性格不合时，她意外收到他写来的一封长信。
　　从她中学那会儿开始就进入了高速便捷的通讯时代，大家都使用网络聊天软件、电邮、手机联系彼此，手写信似乎是上个世纪流行的事物了。
　　岑彦文从来没有过给叶晨霜写过信，只在中学时送过几张手写的新年贺卡，俗气地写着诸如“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越长越美”之类的贺辞。
　　都说字如其人，他略显凌乱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张狂、随意，没什么耐心。叶晨霜一看到他的字就忍不住皱眉，可是厚厚四页信纸看完，她却心绪难平，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他是在中考后和她、叶晟霆、岑彦兮一起出游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她的。当时她意外伤了脚，痛得直掉眼泪，岑彦兮柔声安慰着她。在一旁的岑彦文第一次尝到心疼夹杂嫉妒的滋味，他这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她。

　　他说，为了提高学习成绩，为了赶上她，为了配得起她，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看书看到凌晨两三点，以至于食欲不佳，精神不振，一个月暴瘦十斤。那时她为了高考而陷入情绪低潮，他不停地安慰她，更多的也在鼓励自己。对于基础不好的他来说，学习是一件艰难而痛苦的事，好多好多次他都想放弃，继续过舒坦自在的生活，可是为了她，他一次次都咬牙坚持了下去。

　　他说，能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能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用尽了这辈子所有运气，在出高考成绩，和她正式开始恋爱那天，他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一直在傻笑。那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太棒了，他到现在都记得。

　　他说，他从来不是学习的料，高考是他付出所有努力才获得的成功，上了大学以后他已经没有那股劲，没有那份拼劲了，学习成绩回归平平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脾气不好，他的人际关系也很一般，除了篮球，他对社团活动和学生会都不感兴趣。进入人才济济的V大后，他发现自己除了一张好看的脸有些惹人注目，打篮球还算过的去，其他方面一无是处。她却因为出色的外表和好口才在宣传部如鱼得水，还担当了校级晚会的主持人，她从小就优秀，以后还会更出色，更成功。他表面狂妄自大，心里却经常感到自卑。他害怕她会像小时候那样看不起他。她每天接触的男生都比他出众，他也害怕她会被他们吸引。

　　他说，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很多时候他也不想惹她生气，和她吵架，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讨厌有别人喜欢她，讨厌她看别的男生，就算只是一眼都觉得心烦气躁，无法忍受。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太强烈，强烈到有些病态的地步，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恨不得她不要出门，每天只围绕着他一个人转。

　　他说，毕业后工作稳定下来就结婚这个提议是他跟他妈妈求来的，他害怕未来一切不可知的变数，他希望他们能早一点结婚，越早越好。

　　他说，他只真心喜欢过她一个人，从他十六岁开始，他就发誓要娶到她。他也已经想好他们孩子的名字，他希望她能生一男一女，男孩叫岑唯一，女孩叫岑无双，他知道很俗气，可是他喜欢。她叶晨霜就是他早已认定的唯一和无双。

　　他说，也许以后他们还会为这样那样的事吵架，可是他爱她的心永远不变，他一定会慢慢改掉各种坏毛病，为了她做更好的自己。希望她能等等他，不要因为他一时的坏脾气对他失望，轻易放弃他。
　　……

　　岑彦文从来没有这样剖开心扉对叶晨霜说过的话全部都在纸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泪流满面。
　　她知道岑彦文爱她，可是她不知道他原来这么爱他。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没心没肺，他和她一样也知道两个人之间存在问题，他一直在忐忑不安，一直在努力改变。

作者有话说

　　go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