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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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倏得睁开眼，墨黑色的凤眸中一片清醒，毫不见昏晕良久之人的混沌。
入眼是一片喜庆的绯红色。
唢呐排箫吹奏出来的欢快乐曲，从隔音效果不甚良好的木板门外隐隐约约之间传来，空气里浮动着一抹柔和的馨香，熏人欲醉。
这是上等红烛燃烧时逸散出的浅淡清香，混合成年女儿红酒香形成的温柔味道。
……喜事？
张起灵这么想着，视线往旁边一瞥，果不其然发现安静端坐在床沿上的那抹纤细的身影。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一切都好似曾经相识，但张起灵脑海中依旧是一片迷茫的空白。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想不起来。
所有一切能够跟现今的状况关联起来的线索，似乎全部都被一双粗暴的手剪断了，断口鲜明地呈现在眼前，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将之续接起来。
因为少了什么最为关键的东西。
记忆之中最后的场景，是陈四阴翳着眉眼，对他说了些接下去要倒的斗的信息，然后……
然后就是如今的境况了。
张起灵垂下眼，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暗暗戒备起来。
如果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弄昏，又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将他带到此处，那么，眼下这个人一定还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显而易见的，这个人的实力非人的强大，就算想要杀了自己估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却做出这种令人摸不透的举动，实在是奇怪。
那个人目的何在？
把他弄昏跟一个女子一起丢到喜房里，又有什么意义？
蛛丝马迹太少了，张起灵推测不出更多，只知道，他此刻的处境，定然是极其危险的。
就是不知，这个被喜帕遮住大半脸容的女子，与此事之间的关联是什么了。
幕后之人的帮凶？抑或同样是幕后黑手亟欲下手坑害的眼中之钉？
当然也有可能两者都不是，这女子或许只是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这些念头一转而过，张起灵确定几把黑金匕首完好地插在腰间皮带上，背后的厚背砍刀也依然存在，便准备先行离开此处了。
不管怎么样，在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时候，一味呆在原地是不明智的。
必须寻找突破口，然后打破现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才是。
至于这个女子，是敌是友尚且不明，带上已是一个危险，还是没有必要……
“你要走了？”
……理会。
张起灵踏出去的脚步忽然僵滞在半空，一霎那间他忘了自己接下去的打算，也忘了现今的处境。
灵魂深处强烈的震动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的荒芜空白，本是清醒的理智也开始动摇。
这个人……
张起灵缓缓转过身去，紧紧盯住那个纤细身影，好像深怕一眨眼间那人就会消失了似的，一瞬不瞬。
绯红色的嫁衣如烈火般灼伤了他的双眼，繁复厚重的重重衣衫下，那个身影更显纤细，脆弱得仿佛要就此折断。
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张起灵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揭下那遮挡住他视线、也遮挡住她脸容的喜帕，哪知一双洁白素净的手却抢先一步，一把拽下了头上的帕子。
“换身衣服再出去，这样子太显眼了。”恬淡柔和的细语中，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渐渐显露出来。
横眼秋水，眉展春山，称得上倾国倾城。
但张起灵丝毫没有在意女子的长相，他只是静静凝视了片刻那双盈满清浅笑意的黑眸，眼神幽深。
他可以确定，在那些早已零碎失落的断层记忆之中，他与这个女子定然关系匪浅。
……
“原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啊……果然是有什么人把我们一起抓过来的么？好奇怪，这种行为简直没道理呀。”轻叹一口气，自称为张若水的女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拧紧了秀眉，欲言又止。
张起灵眼神不自觉地看过去，这已经是第十七次了，向来对外物毫不在意的他，会出现这种不自觉的小动作，实在是很少见的。
“怎么了？有什么……麻烦？”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他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碰上了一些说不通的事情。”张若水停了停，似乎是在斟酌什么措辞，半晌之后，才有些迟疑地道。
“你就是所谓的起灵大人？我方才去那个……洞房的途中，好像听到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那么……起灵？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今年是哪一年？”
张起灵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这个听起来较为亲密的称呼，而没有予以纠正。
只是心底里悄悄浮上来的微妙的不豫，被他压了下去。
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可是这种感觉轻渺而飘忽，来的莫名其妙，他也就没有深思。
“2002年，干支壬午年。”
言简意赅的，他快速回答了这个问题。
若水小小舒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果然嘛，这样看来肯定是我的错觉了。”没有注意到张起灵轻微的不自然，若水转过身去看着张灯结彩的那个豪华古宅，眼含深思。
“张家……族长婚事……”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之前是族长夫人，但是“张起灵”这个称号只是一种传承，算不上是某一个特定之人的名字，所以，若水也不确定到底是哪个“张起灵”。
但肯定不会是她现在身边这个张起灵了，因为这个人也是一副被莫名卷入事端的样子，毫不知情。
不过还真没想到，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个看起来古板森冷中隐透衰败气息的大家族，竟然还依然屹立存在着，而且，还喜气洋洋的大办着婚礼。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脑中零碎闪过一些画面，颓圮的房檐、长满青苔的石墙、还有枯败垂死的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
若水恍惚地眨眨眼，脑中纷纷乱乱，一些被外力掩埋下去的记忆好像要就此浮上来。
突然，一缕玄妙奇诡的波动震荡开来，使得若水的意识瞬间一清。
方才即将要冒出头的想法就此被深深压下。
“什么错觉？”
张起灵本没有过多的好奇心，也向来不爱说话，但是今日却反常的想要与这个女子多说几句话。他有点奇怪的感觉到，心里一直存在着的那个空洞竟然渐渐满盈起来。
好像是为了弥补冗长时间所带来的虚无空白一般，他的态度渴求而急切。
“我之前无意之中听到旁边的人议论，说是今日乃是……民国二十二年葵酉年，也就是……1933年。”若水镇定了一下，片刻之前自己的失常在此刻已被忘得一干二净，好像是有什么强大无匹的力量，将她所意识到的些微不对劲所弥补，也将她心底对这个空间的怀疑抹消掉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就算有人想要暗害于我俩，也没有莫大的力量将我们丢到七十年前！可是，我细心观察了那所宅子的布置，又约莫确实是那个时候常见的样式……”
张起灵愣了愣，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于室内了，除了这个女子以外并不曾见到别的人。之后又被这个叫张若水的女子吸引去全部心神，在粗略探查后，一路不停地离开张家出来的过程中，并没有仔细留意房子的装饰与旁人的穿着，因此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这样看来，张若水应当是比他早一步来到这个地方，也早一步清醒过来吧，才会了解一些自己并不清楚的事情。
但是现在经人一提醒，本来就非驽钝之人的张起灵也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张起灵仔细思考了片刻，发现到确实如她所言的一般，张家内室与宅院的装修看起来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偶尔躲过的几个人所穿着的也是民国年间流行的服饰。
他不认为自己真的是穿越时空回到了七十年前，他怀疑的是这一切都不过为障眼之法——那么如此大费周章、耗尽心力，幕后之人机关算尽，所图谋的到底会是什么？
这个疑问一冒上来，就等于是又一次陷入了死胡同。在连幕后之人到底是何人都没有弄清楚的现在，实在是没有头绪再去理清更多了。
“起灵，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女子清甜温软的低语将张起灵从沉思中唤醒，他静默了片刻，才言道：“去广西。”
虽说陈四是把他从越南带回来的，但潜意识之中，他还是觉得自己与广西这个地方之间的牵扯甚大。在将张家探查了一遍却毫无收获的现在，跟随自己心中的想法去往广西倒是一个不赖的选择。
不过……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身边正柔和轻笑的女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与这个人分开。
张若水也许、不，是肯定，她肯定与自己的过去有所关联，而且，说不定还知道许多更深一步的内幕。在这种一切都未明的情况下，张若水称得上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突破口。
所以，把这个人带在身边，不但于自己回忆起失去的记忆有好处，而且说不定可以更快摸清幕后者的行迹与目的。
张起灵如此默默告诉自己，却是忽略了心底里最为纯粹的那一丝渴望。
找了这许多理由，其实归根到底也只是他单纯的不想张若水离开他身边罢了。
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这分细微的感情。
“一起吧，两个人……方便照应。”
他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斟酌了许久，最后的最后，他也只是听到这略显干涩僵硬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吐露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