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蔷薇香》蔷薇色的海

16、Chapter.16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给段然打的电话终于通了。
　　“回宾馆了没？”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她忍不住心疼。
　　“刚回来。你今天怎么都不接电话？”
　　“今天公司的事情有点多，耽搁了，对不起薇薇。”她听着他用那么疲惫的声音温柔地喊自己，心中顿时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订酒店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酒店？……哦对，酒店订好了，你放心吧！”
　　“嗯，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不要累坏了自己，回来还要当我的新娘呢！”她听见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的声音。
　　“你很着急么？”她嘴角扬得老高，开起了他的玩笑。
　　那边奇怪地沉默了很久。
　　“我爱你，薇薇。”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低低沉沉的也很好听。
　　“我也是。”

　　是夜，佯装醉酒的牧子迟整夜都难以入睡。他久久地回忆把她抱在怀里的温暖，她挣扎着滑稽的样子，他一边猖狂地笑，一边心如刀绞。
　　他想：十四年，从看不上眼、剑拔弩张到点点滴滴的积累、骄傲不肯承认，再到悔不当初，决定回头，他最终还是错过了她。

　　左蔷早晨打开门看见牧子迟黑着眼圈，满眼血丝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直觉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而牧子迟只是给她送了一瓶牛奶，并嘱咐她趁热喝掉。
　　她看着牧子迟些许狼狈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你昨晚醉酒，我想你今早可能会有些头疼的。”左蔷低着头喃喃。
　　牧子迟看着她低下头去，将发心对着自己，眼里不知怎么就有些涩涩的。
　　“左蔷。”
　　“嗯？”她抬头看他。
　　“答应我件事情行么？”他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一寸一寸镌刻在心里。
　　“你，你你怎么了？跟交代遗言似的。”她被他认真到有些严肃的语气吓到，撞了下他的胳膊。
　　“你答应我，以后我就在你面前消失。”
　　“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挺讨厌我么，只要你答应，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看他说的郑重其事，左蔷心里却丝毫都不相信，且不论其他，光是锐晟，就不是牧子迟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于是她云淡风轻地答应下来，觉得眼前这人只是在跟自己开一个没头没尾的玩笑。她挑着眉毛，笑意淡淡地看他，于是他弯了一双红红的桃花目，扯起一边的嘴角，以一个蔫坏的笑来回应她。
　　“你答应我，无论如何，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嫁给段然。”

　　那个时候，左蔷并不知道牧子迟说这话的动机，她觉得这事板上钉钉，根本没必要他来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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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蔷没有想打到，牧子迟真的会践行这个诺言。
　　从她回来上班的那天开始，牧子迟就彻底消失了。
　　梁正易沮丧地宣布总监离职。
　　第二天有人来公司将牧子迟遗留在办公室里的所有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走。
　　他的电话号码成了空号。

　　他就这么又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面前，比八年前更加干净利落。
　　她有时候想起那天他跟自己说话的样子，觉得恍惚如同梦境一般。他那般认真的语调，听得她心惊。
　　内心深处，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早就知道要离开，于是在那天假装跟自己承诺，好让她因为他的离开而自责。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他会真的因为跟自己的这样一个玩笑的承诺而离开。
　　然而他真的走了，这一切都成了谜，再也没有人给她解答。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她没头没脑参加的一个唱歌比赛，那天她丢尽了脸，把一个女生最初的心动和最完整的自尊都抛在了一首歌里，她记得有人给了她一杯葡萄汁，她如同新生一般。
　　他总是习惯如此：搅乱一池春水，然后不负责任地头也不回地走掉。
　　还好，她已经过了轻易为谁悸动的年纪，他来了又走，她也不会再像过去一般沉沦了。

　　婚礼的准备已经接近尾声。
　　左蔷近日不知是怎么的，恍恍惚惚，精神不怎么好。每天早上都睡不够，总是临了快要迟到才从床上不情不愿爬起来。
　　那天好不容易段然从公司早早地回了家，左蔷本来准备给他张罗两道家常菜，打开冰箱一看，空的，两人于是只好下楼去小区里的超市买菜。
　　两个人推着手推车，靠近的两只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用来推车。
　　“买点虾吧？”左蔷见冷冻室里的虾很新鲜，不由提议。
　　“你决定就好。”
　　“买点虾，再炒个蔬菜，你觉得呢？”
　　“嗯。”
　　段然的声音低低的，左蔷见他眼里略有疲倦，不忍心再让他操劳，于是快速地解决购物。
　　牧子迟看见左蔷的时候，两人的购物车里已经塞了不少东西。
　　他躲到货柜的后面，眼神无光。
　　那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他看得何其清楚。如果可以选择，他绝对不会停留在这里。
　　本来还在庆幸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小区，仅仅这一眼，牧子迟就在考虑是不是要换个房子。
　　等他们的婚礼结束，他就回美国，他这么想。

　　左蔷与段然回到公寓，左蔷的菜还没有洗好，段然就走了。
　　“对不起，公司的急事。”段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歉疚，于是她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心里千般万般地希望他留下来，她还是笑着答应。
　　他走了，左蔷也没了食欲，菜洗到一半丢在那里，浑身都没了力气。
　　早早地上了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后半夜的时候段然还没有回来，左蔷心中焦急，这才打了他的电话。
　　“喂？”
　　女人的声音带着丝丝娇媚，让左蔷想起了一个人。
　　“苏冉馨？”
　　“是我。”
　　“段然呢？”
　　“他睡着了，不方便接电话。”
　　左蔷的心瞬间一紧。颓然地挂掉电话。脑子里有千万种猜测，整个人却是愣在那里，眼睛失去了焦点。
　　为什么会是苏冉馨？既然是与妹妹在一起，为什么又要骗自己是公司的事？
　　她努力克制自己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说服自己，他一定是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去了妹妹那里，只是没来得及跟自己说而已。一定是这样。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嗯。
　　可惜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即使再如何强势冷静，免不了都有几分脆弱。侧躺在床上，落地窗外黯淡的月光撒了一室。看着时针一点点地移动，落地窗外的月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东方的鱼肚白，左蔷的心一点一点变凉。
　　段然一夜未归。
　　左蔷一整夜无眠，早上起来眼圈黑黑的。
　　碰巧杜语忆打电话来约自己喝茶，左蔷心想现在这个样子，呆在家里自己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的好。
　　杜语忆今日没带上孩子，心情好得不得了，拉着左蔷逛了不少店，可惜左蔷心中有事，没有购物的兴致，一路上兴致缺缺，连笑容都是勉强的。
　　等两人在一家家常菜馆坐下，杜语忆终于憋不住问了。
　　“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
　　“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么？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一定是有事发生，是不是你家老段？”
　　左蔷心中一沉：“杜杜，你家孟旬彻夜不回通常是因为什么事？”
　　“什么？段然彻夜不归？真的假的？还在结婚前夕？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杜语忆吹鼻子瞪眼地为左蔷鸣不平。
　　“我问你呢！你别这么快给他定罪好不好？”
　　“你问三娘？他不回来要么是出差，要么就是应酬，不过如果是应酬应该不会彻夜不回，顶多后半夜回来吧！”杜语忆扁了扁嘴，仔细回忆道。
　　“这样……”左蔷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他提前跟你报备没有？”
　　“他只说公司有事，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他总不至于不回来的……”左蔷的声音越来越低。
　　杜语忆见左蔷心里难过得紧，心想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不由得为左蔷心急。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左蔷心里难过，也顾不得别的，一气将事情都说给了杜语忆听，杜语忆这下火大了！
　　“这可不得了！你怎么现在才说！现在的女人为了男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可她是他妹妹啊！”
　　“切！我看这个妹妹多半不是亲生的，现在的家庭动不动就领养、过继的，谁知道这个苏冉馨是不是也是领养来的，再说这两人连姓氏都不一样，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亏你也相信！”
　　“不会…的吧。”左蔷的心越来越凉，事情被杜杜说得越来越扑朔迷离，疑点重重的，她越来越难说服自己相信段然。
　　他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变得特别忙，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现在被杜杜这么一说，难不成与苏冉馨有关？
　　杜语忆看左蔷脸色不善，叹了口气，夹起一块水煮鱼送到左蔷碗里，宽慰道：“我看你还是问问清楚，你俩就快结婚了，这个时候别出什么乱子。”
　　左蔷点头，强忍着心中的猜疑，埋头吃饭。
　　今日的水煮鱼不知怎么，鱼腥味特别重，左蔷吃了两口没忍住，跑到厕所把先前吃得东西吐了个精光。
　　站在镜子面前，左蔷看了看自己厚厚的眼袋，心想这两天这么忙，昨晚又没睡觉，难怪这会儿吃不进东西。
　　幽幽地回到座位，却见杜语忆一脸怪异地瞧着自己。
　　“阿左，你——”
　　“我昨晚没睡，可能吃不下什么东西。”
　　虽然左蔷这么说，杜语忆却没放下疑虑。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爱睡觉？怎么睡都不够？”
　　“还有还有，有的时候很能吃，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吃，有的时候就像刚刚那样，平时喜欢的东西都吃不进去？”
　　见左蔷没有声响，杜语忆狠狠拍桌道：“左小蔷，你丫不会是怀孕了吧！”
　　左蔷捂住杜语忆的大嘴：“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我第一胎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杜语忆两眼放光地看着左蔷。
　　左蔷自顾自地摇头，应该不是，她与段然每次都有做措施的，而且近来他们都很忙……等一下，不会是去苏州前的那次？
　　她心中乱作一团，半喜半忧。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去检查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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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蔷坐在妇产科的长廊里，四周寂静，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冷白色日光灯，照在地面上反射出令人骇然的冷光。
　　怀孕八周。
　　左蔷拿着那张化验单，静静地坐在一排椅子的末端。
　　她要，当妈妈了么？
　　左蔷的眼中渐渐凝聚起一道耀人的光芒，回味着医生的嘱咐，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做什么。她真的要当妈妈了，有一个小生命，此刻就在自己的腹中，静悄悄地生长着，将来的一刻，会在众人的期盼和喜悦中呱呱坠地，以一声响亮的啼哭和自己打第一个招呼。
　　左蔷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心里的那一股雀跃如何也掩藏不住。
　　对了，她要告诉他，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猜疑，但是她有了他们之前的结晶，这比一切都重要！
　　今天出来的急，手机落在家里，她拦住的士，看着窗外的霓虹，心已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要告诉他，他们的爱情，萌芽生根，开花结果，是无比坚固的存在！
　　一路走来，他用他的温柔笃定，缴了她的械，她原本一身坚硬的盔甲，想象自己无坚不摧，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人，独自疗伤，然而他对她温柔地笑，不急不忙，有的时候是一碗滚烫的牛肉粉丝汤，有的时候是一个不期而至却真实可触的信息，更有的时候，只是一个温暖到可以融化自己的拥抱，她这才渐渐明白，对他们来说，已经无需更多姿态来成全他们这细水长流的相爱。
　　然而，是要等她被命运从高处摔下，摔得粉碎，她才明白了，原来幸福从来不曾照拂过她，她是命运的小丑，伤害自己，娱乐了大家，还以为卸掉妆容，回到后台，终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的士停在小区门口，一下车，左蔷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苏冉馨。
　　这女人如同尤物，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姿态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骄傲不可一世。
　　“左蔷，不想和我聊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