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蔷薇香》蔷薇色的海

13、Chapter.13

　　她偶遇了一首歌。莫文蔚的《他不爱我》，她觉得这女人唱得如此凄清和悲凉，带着不被爱的绝望，唱得如此凄美。
　　她日日夜夜地听它，耳机里单曲循环着这首歌。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愿意看见他。
　　十五六的年纪，她已然觉得爱慕的痛楚刻骨铭心。
　　因着她的骄傲，她是不愿意低头去祈求他的眷顾的。他们本来就该在平等的位置上相处，应了那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
　　学校里组织的歌唱比赛本来是极少有初三的同学参加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任性报了名。比赛的那天她是翘了实验课去的，就连伴奏带都是昨夜爸妈睡着后偷偷在网上下的。
　　看着年轻的学弟学妹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样子，她难免笑自己，这是失恋之后的疯狂么？
　　她上台的时候甚至听见了底下认识自己的评委老师的低声细语。
　　她苦涩的笑容怎么也掩藏不住。
　　前奏响起的时候她的心才一点一点静下来。她在心中暗暗慨叹：牧子迟，我还真是因了你，做了不少傻事。
　　没有人知道她来比赛，她连最好的朋友都不曾告诉，所以更不会有人来替她加油，舞台底下的面孔都是那么陌生，他们同样好奇地看着陌生的自己。这一刻眼泪突然不听话了。
　　他不爱我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楚的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
　　舞台底下的人好奇地看着流泪的自己，她的笑容还挂在嘴边。
　　一首歌结束之后，她本来拎起背包就要走的，不知道是谁在她本来的座位上放了一瓶她爱喝的葡萄汁。
　　她觉得很神奇，心痛就像一个强大的怪兽，一直不停地给她重击，她几乎都快要失去战斗力了，然而生活还是充满了小小的惊喜的。
　　她坐下来喝掉那瓶葡萄汁，听着台上的女生欢快地唱着她叫不上名字的歌，她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是经历了一场也许别人不愿称之为恋爱的恋爱。好像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从里到外的洗涤，如同破茧成蝶一样痛苦而华丽的蜕变。
　　然而她很灰心地发现，她还是没有找到足够的理由，放弃牧子迟那个大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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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蔷、牧子迟！你们负责一下班上的倒计时牌！”
　　距离中考一百天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下课的时候她见牧子迟也朝着饮水机这边走过来，故意放慢了脚步。
　　“你单，我双。”这样的交代够简洁明了了没有？
　　然后越过他就想走。
　　却被牧子迟攥住了衣角。她抬头看他，他的桃花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她没说什么静静等他开口。姿态骄傲如昨。
　　你最好不要说什么：上次的告白很精彩之类的。左蔷在心里暗暗地警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她有些失神。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不太礼貌，于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志愿报哪里的？”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看她，他以前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她假装咳嗽，然后很低声很低声地补了句：“T中”
　　嗯，意料之中。牧子迟揉了揉眉头。

　　最后的日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人人其实都有一种身处炼狱的感觉。中考结束的那天N市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惊天的雷鸣响彻了N市的上空，仿佛在祭奠所有人的青春。
　　电话查到分数的那天牧子迟打电话来询问她的分数，她按捺住内心的悸动，报了自己的分数，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牧子迟低低的笑声。
　　“看来我们的冤家是要做到底了……”
　　她一惊，他也报了T中？
　　也对，T中是N市最好的中学，以他的成绩怎么也会落到那里。只不过……只不过初三最后时那些风言风语她虽然不愿意相信，可好几次看见秦可欣与他谈笑风生地走在一起，他一改往日的严肃冰冷，眉眼间都是春风得意，她以为他会与秦可欣一起报Y中的。

　　二班最后的聚会。那天她穿了一身黑色无袖连衣裙，高贵得如同公主。
　　没了考试的压力，老师都变得可爱起来。宴席吃到最后，男生们原形毕露，拼酒的拼酒，告白的告白。被告白的女生自是心花怒放，脸都羞红了一片。左蔷的酒喝得有些多，男生们一波一波地来敬酒，可劲儿地拍她马屁，她笑得淡淡的，眼睛却不时往牧子迟那边飘。他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至少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秦可欣告白。
　　吃完了宴席一群幺蛾子建议续摊，大家兴致都高涨，几乎人人举双手赞同，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向着KTV奔。
　　所有人一到钱柜就直奔包厢去了，左蔷觉得有些闷一直呆在外面没进去，直到遇见了同是出来透气的牧子迟。
　　“怎么不进去？”他难得跟自己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话。
　　她亦是笑着摇头：“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他们之间的气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轻松过。
　　他就靠在她身边的栏杆上，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还没有等她想到要用什么话题开口，他就先开了口。
　　“左蔷，你英语第一道题选的什么？”他转过头来笑看她，一双桃花眼闪着迷人的微光。
　　“啊？”左蔷被她问的一愣。
　　“哈哈哈——”他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逗你玩的。”
　　左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生气反而傻傻地笑起来。
　　“我们以前好像真的常常吵架。”他看着栏杆外的河流，灯光打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还不是你每次都要跟我争。”左蔷翻了个白眼，他的做派每次面对她就变得很不绅士。
　　“你难道就不是每次都无理取闹地要挑我的茬？”他好笑地看着她。
　　“为什么是我无理取闹，你的方案本来就有缺陷啊！”
　　两个人总是能吵起来，作者头疼死了。
　　“无良作者说我们还得吵几句才能好好说话！”
　　“可见她真的是后妈后妈后妈！”
　　……
　　“我以后说不定会怀念跟你吵架的日子……”他笑得云淡风轻的，侧脸英俊得要死。
　　她觉得她大概也是，左蔷看着眼前的人默默地想。
　　“其实你也不是很讨厌，就是成绩太好了我看的很不爽！”不服气地补了一句。
　　“其实你真的很讨厌，我只是看在每次都是你做会议记录的份上才跟你说几句话的。”他痞痞地扬着嘴角，桃花眼微微地眯着。
　　说完两个人都笑。
　　那时候他以为，他们最多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朋友了。她的告白，听得他心疼，但是他只以为那是对女孩子的怜惜，与爱情无关。
　　那时候连他自己也以为他喜欢的是秦可欣，那样温婉柔弱的女生，相处起来简单舒服的女生，才该是自己心之所系不是么？

　　当她回到包厢的时候，牧子迟正被一群男生起哄表白。
　　金童玉女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另一对人儿。
　　男生们把两个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秦可欣的脸因为这样红得像柿子一样，粉扑扑的，看着都想亲一口。
　　牧子迟笑着，在左蔷看来，那笑容都与平日不一样，笑意深种在桃花眼底。
　　秦可欣站在他对面，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她这才发现，今天这两人都是一身纯洁的白色，像是约好了似的。
　　而她？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另一种色彩，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心境。
　　左蔷听见牧子迟温柔的声音，明亮、笃定，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做我的女朋友好么？”他眼里盛满了柔情，呵护着怀里柔弱的女生。
　　他是喜欢秦可欣的，他这么觉得。

　　她退到人群外围。眼泪无声滑落。
　　心脏某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人群中幸福的拥抱着的人，是眼见为实的存在，不是可怕的梦境。
　　他微笑的嘴角、修长的身影、抱着她呵护的样子，无一没有出现过在她的梦里。
　　然而这一切，终于成为现实的一天，她不是女主角，甚至给不了大度的祝福。
　　她逃跑一般地跑出包厢，撞见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孟旬。
　　男生惊诧地看见昔日骄傲坚强的班长，居然哭成了泪人。
　　睁大着眼睛，孟旬将左蔷扶起来。
　　“班长，你？”
　　左蔷对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小跑着消失在视野里。
　　那天晚上她做了噩梦。
　　然而梦里却没有他。
　　那种痛，让她连梦也梦不见他。她半坐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起那天在河边，他说会想念和自己吵架的样子。
　　这是她第二次为他哭，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该伤心的，他并没有伤害自己，只不过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她又不能逼迫他喜欢自己。所以不是他的错。
　　然而她还是应该放手。
　　她的梦光怪陆离，每次醒来后都倍感空虚。情歌成了致命的毒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伤得她体无完肤。朋友打电话来约她出去，她在电话里笑得猖獗，撒谎说自己没有空闲，谎言说得太多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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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蔷真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孽缘。
　　他们居然又被分在同一个班，同样是二班，情况雷同得让她不得不掐一掐自己才能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本来无意和他竞争班长的，却不想被班主任钦点迷迷糊糊又成了班长。
　　实在是想一头撞墙上死了算了。
　　左小蔷觉得这是老天对自己又一大考验。
　　每天看见他那张比南极冰川还要冷的脸，她就在心里默念：冤家、冤家、冤家……死了你的猪心猪肝吧左小蔷……
　　十六岁的左小蔷，不知不觉中渐渐长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
　　真真让人始料不及。
　　听说孟三娘在隔壁班托人给左蔷送来巧克力，某只眼中闪过未知的怒火。
　　然而眼看着左小蔷继续朝着祸国殃民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大有成为T中史上最美校花的趋势，追求的人顿时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原谅一个被妒火燃烧的某小盆友的贫乏的词汇。
　　总之高一的那阵子，左蔷童鞋突然行情走俏，用后来杜语忆的话来说就是：追她的人已经从N市的火车站排到了天安门广场…………
　　要说左小蔷在高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却不是这堆莫名其妙的烂桃花，而是遇见了杜语忆——一个后来她怎么都没有甩掉的家伙。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巧克力、抱抱熊、情书、贺卡，左蔷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事实上，高中三年她没有因为头脑一时发热投入任何一个男生的怀抱，即便是为了她在全校面前跳三只小熊的孟旬，她也只是浅浅一笑，止步于朋友。

　　“喏！孟三娘给的。”杜语忆把孟旬托她转交的情书交到左蔷手里。
　　左蔷点了点头收起来。表情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诶！你都不看看啊？”
　　左蔷抬起头看了眼杜语忆，奇怪这丫头今天的话这么多。
　　“没什么好看的，三娘的情书你也知道，每次都跟卖身契一样的。”左蔷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排班上新的值班表，手边的工作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杜语忆不解地看了眼好友。
　　“我就纳闷了左蔷，按理说孟三娘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价有身价，成绩也不错，脑子聪明人也机灵，对你是穷追猛打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屡败屡战，这样的条件，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噗嗤——”左蔷好笑地看了眼面前翘着二郎腿的某人，“看来你最近成语学的不错。”
　　杜语忆跳下桌子一把把左蔷手上的资料抢下来放到一边：“左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左小蔷很没骨气地愣在那里，一张绝色的脸庞没有表情，脑海里掠过一张冰冷的侧脸。
　　“没有的事，你不要瞎猜了。”夺过杜语忆手中的值日表，继续刚刚的统计。

　　隔天将手动修改过的值日表交给牧子迟的时候，这厮的座位边上又围着一群男生。
　　左蔷把那张她手动修改过的值日表放到牧子迟桌边。
　　“后天要。”她见他身边有这么多男生，把原来要跟他商量的运动会的事情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值日表被身边的男生夺去看，那人拿着值日表研究了半天，感叹着左美人的字实在是潇洒飘逸得很。
　　“这什么字儿？”指着那个略微潦草的字举到牧子迟面前。
　　“张。”牧子迟看了一眼简单道。
　　众人看了眼值日表上的字儿，顿时觉得无比神奇。
　　“左美人这字儿你识得这么轻松？”
　　牧子迟嘴角轻扬，看了看远处正在跟杜语忆热切讨论的某人，“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什么叫‘后天要’？”男生模仿着左蔷冷淡的语气，好笑地看着牧子迟。
　　“就是说根据这个在电脑上修改好打印出来，后天交给洪老师。”牧子迟神色淡淡地解释，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然而身边围着的男生却都愣住了。
　　“你们也太默契了吧！”众人附和道。
　　牧子迟后知后觉地愣了，然后一双桃花眼弯了弯：“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