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何期》安令闲

11、请求

　　虽然夜里两点才回到家，七点一刻的时候，龙飞侠还是习惯性地睁开眼。穿衣服的功夫，听到大门的响动，龙志刚哼哼呀呀地才唱了两句《智取威虎山》，就被举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沈梅打断。

　　“作死地老头子！儿子还在睡觉，外面唱去！”

　　“唱戏也管，就没你这老太婆不管的事儿！”

　　龙飞侠无奈地摇头，这夫妻俩吵吵闹闹了半辈子，多是柴米油盐的小事，唯一的一次红过脸还是因为当年自己考大学时，为当警察还是做医生而意见相左。

　　“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龙飞侠从屋里出来，龙志刚和沈梅见之一愣，也顾不上和对方吵了，一同将矛头指向儿子，异口同声道：“怎么起来了，快回去再睡一会儿！”

　　说完又互相指责对方，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肚子饿地直打鼓的龙飞侠一溜烟钻进厨房，抓起一个馒头就咬，沈梅赶紧追过来，啪地打在他的手背上。

　　“刷牙洗脸去。”

　　身为护士长的沈梅，素来最注重卫生，有时候对父子俩的管教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龙志刚偶尔还会故意斗气不理会，只有做为乖儿子的龙飞侠每一次都是笑嘻嘻地领命。

　　牙膏刚挤好，龙志刚也挤了进来。龙飞侠瞥见他一丝不苟地抹好香皂，认真严谨地清洗完毕，再用毛巾擦干。如此完整详细的步骤完全可以拍成视频，做为正确洗手方法的示范宣传片。

　　他脑补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匆匆刷完牙抹了一把脸便跑了出来。

　　冒着热气的早饭摆在桌上，稀粥馒头炝菜，固定的老三样。因为龙飞侠刚刚公出回来，又加了道香菇板栗焖山药，和木耳白菜炒肉。

　　龙志刚瞄了一眼，脸色苦的和木耳有一拼，默默地扒了几口粥，问起有关龙飞侠去外省办的案子详细情形。

　　龙飞侠才说了两句，便被沈梅止住：“要谈公事去局里，儿子刚回来，让他好好吃饭。”话落又往他的碗里夹了满满的菜。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刑警二十四小时要保持开机，龙飞侠一向应酬少，此时能给他打电话的除了警队不做他想。

　　沈梅的脸色登时便不太好看，小声抱怨了句：“前脚进门，后脚电话就追来了……”

　　“吃饭，吃饭！”龙志刚打断她的话，眼睛却瞄向进屋接电话的儿子。

　　恍惚以为看错了屏幕上的名字，直到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他才确信真的是卓朗打来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虽然认识了三年多，可大部分时候都是用办公电话联系或者直接去对方的单位。

　　在他的印象里，接到卓朗的私人电话，还是第一次。

　　“大律师急着找我，有何贵干？”

　　“我昨天听说C市那件案子破了，所以打个电话问候下。不知道大英雄回来没有？顺便问下今天有没有时间，让我为人民公仆接风洗尘？”

　　“吃饭就不必了，既然是为人民服务就该讲求无私奉献。局里放我两天假，出来喝茶聊天的时间倒是有。”

　　“好，我们在福惠居等你。”

　　挂了电话，才想起卓朗说的是“我们”。他纳闷地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们”是谁？

　　龙飞侠带着疑问，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穿上外套出门，沈梅追在后面提醒道：“你叶叔今天过生日，晚上早点回来！”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含糊地应了一声，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口。

　　还没走出小区，迎面就碰上了买菜回来的叶星。干练的齐耳短发，天蓝色的运动服配上英姿飒爽的步伐，惹得在小区遛弯的大爷大妈们频频看过来。

　　她的眼里却只有龙飞侠，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不是放假吗？急匆匆地去哪儿？”

　　龙飞侠朝她笑了笑：“去见个朋友，你今天也休息？”

　　“嗯！”她用力点着头，晃了晃手里满满地两兜菜：“老爷子过生日，晚上你们都过来吧。正好他的战友从漳州寄了青梅酒，我准备做你爱吃的梅子闷鸭。”

　　“梅子焖鸭用的是腌酸梅又不是青梅酒，你还是别糟蹋东西了。”

　　顺嘴冒出来的话令叶星满脸的笑意生生僵住，龙飞侠也知自己话重了，想解释两句又怕适得其反，遂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好在叶星抗打击能力和自身恢复能力非一般的女孩能比，无所谓地一笑：“有龙叔叔和沈阿姨捧场就好。”

　　龙飞侠赶到福惠居的时候，卓朗早就到了，看到旁边的安怿，他总算知道谁才是那个“们”。

　　“呦，这是怎么弄得？”他刚走过去便发现卓朗脸上的创可贴，遂打趣道：“不会是卓大律师年纪一大把，才跑去跟人家学打架吧？”

　　卓朗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是，这不请龙队过来帮我报仇雪恨吗？”

　　“少贫了！”龙飞侠白他一眼，侧身面向安怿的时候，一本正经地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龙飞侠，现任刑侦大队第二中队队长。”

　　“安怿。”她抿着嘴轻握了一下指尖便松开，坐下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抱歉地看向他““不好意思，我……”

　　龙飞侠无奈地挠头：“这名字是挺喜感的，哈……没办法，谁让我老爸是个武侠迷呢！”

　　她止住笑，肯定地点着头：“挺好的，真的，这名字和你很配，一身正气。”

　　其实，从龙飞侠甫一进来，安怿就对这个年纪轻轻却正气凛然的刑警很有好感，和清冷孤傲的卓朗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英气俊朗的五官，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正气，给人安全感的同时又不会觉得粗鄙，正是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

　　龙飞侠也打量了她一眼，在警队历练了几年，他自认看人还算很准，安怿虽然不是那种惹眼的美人，但胜在清秀耐看，皮肤也很白。

　　他历来讨厌女人浓妆艳抹、廉价香水味萦绕不绝，所以，素颜却并不寡淡的安怿给他的初次印象很好。

　　既而，他的目光转向卓朗，笑得意味不明：“一期一会吗？”

　　卓朗低头，笑而不言，男人的默契在满室茶香中默默游走，唯有安怿疑惑地抬眼，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闲谈着喝完一壶茶，趁侍应生添水的间隙，龙飞侠瞟了一眼沉默着坐在斜对面的安怿。自探讨完名字后，她就一直没有说过话，握着茶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机会，但因为和自己不熟，所以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言归正传吧，你们二位邀我出来，一定不止喝茶这么简单。”龙飞侠敛去笑意，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点燃，显然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是安小姐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叫我安怿就好，不用这么客气。”安怿笑着补充，和卓朗对视一眼，在后者颔首示意下，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和那封信的复印件递过去。

　　“听卓朗说龙队是刑侦精英，屡破奇案。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拜托龙队帮忙调查一件事。照片中右边的女孩叫蒋暖，七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七日自杀身亡。但是我前几日发现一封她出事的那天写给我的信，信里提及她要出国旅行。所以我们怀疑，这件事另有内情。”

　　龙飞侠看完信，目光又落到照片中两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女孩身上，右边的女孩梳着马尾辫，歪头靠在另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孩肩上。从两人不约而同的灿烂笑容便可以看出，她们的关系亲密无间。

　　他瞥了卓朗一眼，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

　　虽然知道卓朗等了一个女孩七年，彼此都有放不下的心结。然此刻才知道，这个心结，竟然是另一个女孩年轻却凋谢的生命。

　　看似不过是一场疑似错判为自杀的可疑案件，可是案子的最终结果却关乎着眼前这两人未来的命运，是从此天南水北，相忘于江湖？还是柳暗花明，有情人终成眷属？

　　落在肩上的无形担子，竟比哪一次都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