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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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滞的空气中，唯有低缓的钢琴曲自角落习习流过。彼时，咖啡厅里的人不算多，安怿和苌杨适才的争执落在多数人的眼中，而卓朗的出现，正好凑成了一个再恶俗不过的狗血桥段。
“你怎么来了？”话音刚落安怿便觉不妥，各种暧昧不明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默契地相视而笑。
她懊悔地恨不得咬掉舌头。
卓朗随手拉开椅子坐下，顺势握住安怿明显因为紧张不安而微微发抖的手。
她下意识地一抽，反而被握地更紧，蓦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散发着威胁意味的视线。
“首先，我要先向你道歉。”他靠坐在椅背上，慵懒的声音仿若完全变了个人，“早上我翻看过你的手机，发现凌晨一点的时候，你给苌杨打过电话，我想了一个早上也想不出你半夜不睡觉给他打电话的理由。医院离浅浅的幼儿园来回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你却迟迟不回，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以为，你又不告而别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发梢，噙在嘴角边意味不明的笑，令安怿止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所以，你就打电话给我的秘书，知道我早上没去公司，猜到我们有可能在一起，而这家咖啡厅离幼儿园和我的公司都很近，又是我常来的地方，于是你找来了，我猜得没错吧？”
苌杨顺着他的话音说完，卓朗并没有否认。
“原来你这么有侦察力。”安怿干笑了一声，被两人颇有默契地目光一扫，便笑不下去了。
“所以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卓朗收起慵懒的笑意，瞥见安怿因为这句话瞬间变得坐立不安，桌布边缘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眉尖微皱，别过目光，手下意识地握紧。
眼见安怿没有开口的意思，但苌杨明白，事情摆在那里，并不是靠拖延就能解决的。
“安怿找到了一封蒋暖出事前写给她的信。”
安怿猛地抬头看向苌杨，而对方只是朝自己坚定地摇头，随即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
卓朗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苌杨说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眼中显而易见的疲惫让人看了便觉眼窝泛酸。
安怿垂下头，恨极了自己。
若不是她毫不考虑苌杨的感受将他扯进来，现在的他，应该还是那个心无旁骛，只一心一意准备迎娶所爱之人的准新郎。
“你先回公司吧。”听完前因后果一直保持沉默的卓朗突然开口，说的话却和此时这种沉重的气氛毫不相符，“虽然是就要结婚的人了，也不能仗着这个理由偷懒旷工吧？”
他的脸上难得挂着如此善解人意的表情，这种神情会出现在素来以“傲慢冷淡不近人情”著称的卓大律师身上，不仅安怿不习惯，苌杨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一眼，心里不知怎么冒出了一个不靠谱的想法——这不会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吧？
然对上卓朗的视线，立刻了然。
无视掉安怿求救般的目光，苌杨起身告辞，即将步出咖啡厅时，身后又传来卓朗的声音。
“后天的婚礼我一定会出席，喂，你可不能因为我脸上挂彩就取消伴郎的资格。”
苌杨无奈地回头一笑：“你分明是要抢我这个新郎的风头。”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此时却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秋冬交替时节的雪，落地即化，就像有的人，纵有千般不舍，终究留不住她消逝的脚步。
停在一旁的沃尔沃被主人遗忘在雪中，望着苌杨渐行渐远的身影，安怿喃喃自语道：“虽然强忍着，心到底还是乱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有力的手扳过双肩，迫使她的视线不得不从窗外掉转回来。
“安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遇到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咫尺相近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安怿不自然地向后挪去，她本就坐在最靠窗边的位置，眼下已退无可退。
尽快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似乎只有一个方法。
她低垂着眉眼，顺从地回了一句：“下次吧，我试试。”
这个回答显然在某人的预料之外，按照卓朗对她的了解和原本的设想，安怿应该是试图反抗然后被他以武力镇压。孰料，就在他一鼓作气之时，对方却丢给自己一个“休战”的回应。
他无奈地松开钳制，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勉强：“学乖了。信呢？”
话题突然转变之快，安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卓朗接过信只扫了一眼便折好装进自己的口袋，安怿微挑眉毛，不及开口要回，卓朗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我会找人去查，你安心等结果就好。”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相信我。”
安怿想去看蒋暖，路上找到一家正好有卖矢车菊的花店。坐在出租车里，卓朗见安怿捧着手里的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喜欢这个？”
“在安徒生的《海的女儿》里面是这样写的：‘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这是蒋暖最喜欢的童话故事。你知道这种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是‘遇见幸福’……”
蓝色的花瓣轻薄如纱，像飘渺无云的天空，像浩瀚无边的海水，又像女孩潸然泪下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坠入时间的罅隙，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安怿，人鱼公主变成泡沫了……”蒋暖找到安怿时，脸上尤挂着清晰的泪痕。
安怿无奈地瞥一眼她手中皱成一团不成样子的书：“这个故事你从六岁看到十二岁，看了上千遍了吧？不腻歪啊？”
“一万遍也不腻。”蒋暖抱住她的胳膊黏在她身上，愤愤不平地道：“王子笨死了，心疼人鱼公主。”
安怿把玩着她又长又软的发丝，顺势建议道：“我们来改写结局吧。比如王子的未婚妻知道是人鱼公主救了王子，还知道她为了能和王子在一起，用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变成人形。于是她把一切都告诉王子，解除了婚约，王子和人鱼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永远都不会变成泡沫。”
“这个结局好！”蒋暖拍手笑道，抬头看向安怿，灿烂的笑容中又含着几分困惑，“只是王子的未婚妻会这么做吗？她也是喜欢王子的吧？”
“你呀……”安怿无奈地扶额，末了叹气道：“别人我不清楚，不过我要是她，也许会……因为谎言，总会有揭穿的那天……”
蒋暖，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么怕黑怕冷，怎么会选择跳江呢？
因为上周刚刚来过，所以墓碑周围还很整洁，安怿换上新的花束，和照片中的女孩相视一笑。
“才几天而已，和刚回来时的心境竟然完全不一样。”
“我看到你还给我的书了，还有夹在里面的信，时隔七年。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在偷偷笑我笨啊？”
“你一定还有话对我说，对不对？蒋暖，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怿对着相片先是喃喃自语，最后已然忍不住哭了出来，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卓朗俯身环住她簌簌发抖的肩。
午后的墓园很静，唯有枯叶不时被卷起的沙沙声响过，像是谁留恋的低吟消失在风中。
安怿一夜未合眼，回程的车上，毫无知觉地枕着卓朗睡得很沉，却不知因为做了什么梦，眉宇间拧成的结始终不曾打开。
卓朗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手抚上她的眉间，耳边不由地回响起她最后同蒋暖说的话。
“蒋暖，我会留下来，直到找到事实真相的那天。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卓朗从不相信世上真有灵魂的存在，可是这一刻，一个荒唐的念头蓦然在心中闪过。也许冥冥中，就是蒋暖在天上保佑着他们，将安怿送回他身边。
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逐渐成为了遥远的画面，而沉睡在身边的女子，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只是，若他当时能多一分留意，也许就会听出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世事轮回，本就是一个奇妙的旅程，谁也不知道下一站，会停留在何方，和什么样的人一起，看怎样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坚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