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白碌

11、便利店

　　还在出租车里坐着的时候，唐亮亮就透过车窗看到秦戈了。他站在医院大楼门前，衬衫下摆没有束进裤中，袖口卷起，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松垮懒散的模样依然引人注目。

　　楼里透出来的光把他的身体边缘勾勒出一条细细的白线，使他整个人在这风雨交加的夜色中更为明显突出。

　　唐亮亮差点流口水，她跟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

　　下车后，唐亮亮撑开伞朝秦戈小跑过去，把伞举到他头顶：“我来接你了老板，咱们走吧。”

　　秦戈垂眸，看到唐亮亮清澈的大眼睛里映出小小的自己。他抬手拍拍她的头顶，才拍两下，女孩就不高兴了，噘起樱红的嘴唇抱怨：“我又不是狗。”

　　但还是乖乖站着让他拍。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坐在后座，谁也没说话。

　　唐亮亮时不时瞄秦戈一眼，从医院大楼门口走到出租车旁，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用时几乎不到三十秒。

　　老板就是老板，有钱任性，专门把她叫来给他撑三十秒的伞。秦戈在电话里说了，车费他报销，来回一共五十多块钱呢。

　　唐亮亮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她能看出秦戈现在情绪很不好，他自打坐上车起就一直扭着脖子看窗外，也不嫌脖子累。唐亮亮觉得她现在还是不要讲话的好，可她还是发出了声音。

　　是她的肚子，咕噜噜叫好大声。

　　秦戈终于把头转过来了，他看着捂住肚子发窘的唐亮亮，问她：“晚饭没吃？”

　　“没有……”

　　雨渐渐止住，车前玻璃上不断挥舞的雨刷器总算可以休息。

　　秦戈眼尖，看到路旁有家粥店，于是他们下车进粥店，秦戈把菜单扔给唐亮亮，让她随便点，他继续扭着脖子看窗外。

　　菜上齐后，唐亮亮敞开肚皮开吃。她吃什么都很香的样子，喝粥直接端碗喝，根本不屑用那小勺子。

　　秦戈也没吃晚饭，但他没什么胃口，并不打算吃。

　　天地良心，他本来是真没胃口，但唐亮亮是个有魔力的人，看她吃饭要保持住没胃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秦戈就没做到。

　　等他们二人吃饱喝足后，唐亮亮感到他的情绪有明显好转，她可以放心了。正好这里离唐亮亮家挺近的，她便说：“老板，我就不跟你回店里了。”

　　秦戈点头：“我送你回家。”

　　雨夜清凉，呼吸间有泥土和树叶的味道。

　　唐亮亮从小不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后路面难免泥泞，她走路能把泥点甩到后脑勺。此时此刻，尽管她怀揣着十分的小心，仍能感到小腿不停地被甩上泥点。

　　忍无可忍，唐亮亮停下狂躁地要用手抹去泥点，被秦戈眼疾手快地抓住胳膊制止：“你不是喜欢用纸巾擦汗吗，怎么不带纸巾了？” 他还记得那时唐亮亮无半分形象可言的狰狞表情，着实有趣。

　　回忆使秦戈愉悦，说话时字词间含了些许笑意，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唐亮亮腿旁蹲下，抬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将她的小腿往后抬起。

　　唐亮亮吃惊不小，心跳都被吓得停滞一瞬，继而乱了原来的频率，开始胡乱地跳动。

　　这是第二次了。

　　他力道温柔地用手帕抹过她的小腿，手帕质感柔软，软不过她的心。

　　雨后路面湿漉漉的，各色光亮映在积水里，仿佛路面在发光，煞是漂亮，可再漂亮，也吸引不了唐亮亮的一个侧目，她的眼里只能看到秦戈。

　　他身高一米八六，蹲下后还是很高，唐亮亮一只腿站不稳，手放肆地扶住他的脑袋还对他的头发又抓又揉，没用力，她可不敢揪疼他。

　　雨后的人们嗅觉好像会被加强，唐亮亮嗅到空气中有淡淡的发香，她不由自主低头凑得更近，发香却始终浅淡。

　　以前唐亮亮看过一个科学家们关乎嗅觉的研究，讲的是嗅觉可以触发人类的记忆，通过味道能够唤醒脑海深处埋藏的记忆。

　　她要把这个味道记住，混有泥土和树叶以及发香的复杂味道，永远不忘今晚树叶上躺着的那粒雨珠是如何晶莹剔透，不忘这个男人对她是怎样的温柔相待。

　　唐亮亮忍不住又想起那个问题。

　　这样的秦戈，他会喜欢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