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红颜/综]羡玉》水荷澹澹

37、第 37 章

　　长孙无忌死后，家产被抄没，近支亲属都被流放岭南为奴婢。
　　比起李君羡的震惊，柴玉瑾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坦然，以至于李君羡很快就意识到，或许在长孙无忌和柴玉瑾见面的那天，这个结果就在两人的料想之中。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柴玉瑾：“那天……老大人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去拿了一样东西。”柴玉瑾道，“他本来不愿意给我，打算坐实自己谋逆的罪名。是我说要把一切埋进你的衣冠冢，他才给我的。”
　　闻言，李君羡已经明白：“老大人自己早就想好了。”
　　“年初的时候，圣上将他流放黔州，家中男丁流放岭南。这不足一年，就着袁公瑜复审其谋反案，其中的意思，我明白，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我以为他是不甘心的，所以我这一路紧赶慢赶来这一趟。”
　　叹了一口气，柴玉瑾继续道：“或许人老了，心软了吧，袁公瑜逼一逼，就让他如愿以偿，老狐狸把最后的算计，好处留给了自己的外甥。”
　　“既然长孙大人的事你已经插不上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柴玉瑾问：“你说的回，是回长安？回洛阳？还是回黄河边？”
　　“你打算回哪？”
　　“哪都回不去。”柴玉瑾苦笑，“哪都得回。”
　　“我陪你。”
　　“你陪我？”柴玉瑾说，“你暗中跟了我一路，怎么，还打算这样？明面上，你既然已经死了，你从此就自由了。何必再把自己困于皇宫之中？”
　　“你在哪，我就在那。”
　　柴玉瑾一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们是夫妻，先帝赐的婚，你忘了吗？”
　　“李君羡，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声“李君羡”，听得李君羡心中一颤。
　　他说不清那一刹那心里的感觉，只知道他很想继续被这么喊。
　　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李君羡道：“我想陪着你。”
　　“陪着……我？”柴玉瑾不明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自由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李君羡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但此时不说，只怕将来没了说的机会。
　　他双手握着柴玉瑾的肩膀，道：“玉瑾，你听我说——”
　　柴玉瑾直觉不想听，但她动不得，只得被迫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但又有着几分陌生的人。
　　“我知道我曾经让你失望，但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玉瑾，但论情分，我们自小相识，论亲厚，我们是兄妹、也是夫妻，我知道这些年，我亏欠你甚多，以后，让我照顾你。”
　　柴玉瑾无奈：“你不必因为愧疚而——你知道的，若真算起来，我、你，还有几位舅舅之间，哪里算得清谁欠谁？”
　　“我的确心存愧疚，但我想照顾你，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我必须。玉瑾，我没有办法承诺媚娘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消失，但我和她都在放下。或许这么说显得我很无情，但我必须向你坦诚，我的心在向你倾斜。你和天后被劫走的时候，我担心天后，更担心你。”
　　“担心我？”
　　“我在意你，自然担心你。玉瑾，”李君羡盯着她的脸，不愿放过她一丝的表情，“你心中有我吗？”
　　柴玉瑾说不清此刻内心的感触。
　　她曾经热切地盼望着有一天李君羡能对自己有男女之情，但盼着盼着，在见过他与武媚娘的爱情之后，便也渐渐心凉。时至今日，李君羡的这番话，只在她心中掀起微微波澜。
　　“从前总有人说，我心悦你，所以舅舅赐婚，是为了成全我。”
　　李君羡忐忑地等着柴玉瑾继续说下去。
　　“你从前不信，我从前没否认，于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喜欢你，合情合理又理所应当。的确，我曾经心悦你，可是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李君羡，我对你的感情，只剩兄妹之情了。以为你不在的时候，我很难过，我很心痛，但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守寡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你看，我难过是因为失去了亲人，就像舅舅去世的时候一样，但不是失去了一个爱人。”
　　“我错过你了，是吗？”
　　“我们依然是亲人啊，君羡哥哥。”
　　李君羡和柴玉瑾四目相对，他看着柴玉瑾干净的眼神，一如当年初见。
　　他清楚地知道，柴玉瑾说的是真的。
　　她放下了。
　　所有人都告诉李君羡柴玉瑾喜欢他的时候，他不信。
　　所有人都认为柴玉瑾喜欢李君羡的时候，她没否认。
　　直到今天，李君羡终于明白，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他问柴玉瑾：“那你还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我不愿意。”柴玉瑾看着李君羡，重复道，“我不愿意你被困在皇宫、困在长安。之前你是为了天后，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如今是自由的，那就不要再回去了。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大唐这么大，美丽的风景那么多，你又何必把自己困在洛阳和长安？你的身份就像就像是……”柴玉瑾一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你在我身边的话，就像头顶始终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李君羡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君羡哥哥，如果可以，我也想去游山玩水，看看别人口中舅舅治理的盛世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现在去不了。有机会的话，倒是希望你能带我去看看。”
　　“你想去哪里？”
　　“吐蕃？”柴玉瑾只是随意地想到了这个番邦，“我之前只到过安西，若是再往边境去，也不知是怎样的景象。听说当初松赞干布求娶文成公主也是废了一番功夫，不知这位族中的姐姐过得如何。”
　　“你既然想去，等有机会了，我便陪你去。玉瑾，”李君羡道，“长安与洛阳的故人太多，我不便进城，我送你回去，到时候在城外安置下来。”
　　“天后……”柴玉瑾小心道，“知道你还活着吗？”
　　方才开始隐隐在心头缠绕的不对劲此刻被放大。
　　“天后并不知道我——”提到天后，李君羡茅塞顿开，“玉瑾，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早该想到的，”李君羡已经想明白了，见柴玉瑾装傻充楞，他干脆顺了她的意，“既然我已经死了，天后那边，就不必再露面了。你知道的，上次为她疗伤之时，我本就打算辞官离开的。”
　　柴玉瑾惊愕：“可是天后——”
　　“没有可是，”李君羡打断她的思绪，“不要再去想天后如何，玉瑾，你是自由的，我没有办法让你脱离皇宫的束缚，但我也好，天后也罢，我们不该、也不能是你的枷锁。”
　　柴玉瑾闻言，终于深切地感觉到，不一样了。
　　李君羡开始在懂她，虽然不多，但相比于之前，已经多懂了一点。
　　比起困于皇宫与皇权，她一直都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获得自由。
　　爱上李君羡，也是爱着他的那份自由与恣意。
　　但——
　　她曾经对舅舅许下过代替母亲继续守护大唐的承诺。
　　为了这份承诺，也许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真正离开。甚至，她还得时不时保持着自己在朝中、在李治心中的份量。
　　“自由的确是我想要的，但——承诺舅舅的事情，我必须做到。虽然那时候是尚未认知世事时的承诺，但我没有后悔。”
　　李君羡看向神色认真的柴玉瑾，心中无限感慨。
　　是他狭隘了。
　　他总以为是玉瑾在先帝身边长大，所以揣度帝王心思更准。殊不知，不是揣度帝王心思，而是——
　　她看的、猜的、想的，从不是她个人。
　　不论是之前与长孙大人之间暗潮汹涌的不合，还是她连夜奔波来此，都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有更大的谋划。
　　或许对玉瑾来说，男女之情于她的人生而言，是锦上添花，若添上固然很好，不添
　　——
　　不过一声也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