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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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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安西之行,远不止柴玉瑾所说的十天半个月。
而是将近半年。
回到昭陵的时候,柴玉瑾听说武昭仪已经诞下皇子,陛下为其取名为弘,这是李治的第五个儿子。
“李弘,”柴玉瑾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感慨道,“这个名字,想来陛下对这个皇子甚是喜爱。”
“郡主可要进宫?”
柴玉瑾摇了摇头:“我太累了,直接回昭陵。”
回到昭陵的柴玉瑾大病了一场。
她的身子本来就没养好,理应好好吃药,但她又奔波了一趟安西,心里藏着事,全靠一口气撑着。是以一回到昭陵,就彻底倒下。
李君羡知道她心思重,也没有多问这一路去安西的事情,只是平日里陪着在昭陵养身体,
永徽四年二月甲申,长安传来消息,驸马都尉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谋反,伏诛;杀荆王元景、吴王恪。
消息传来,身体本已好转的柴玉瑾夜半惊醒,吐血后陷入昏睡。
东施伺候柴玉瑾已经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在她的印象里,柴玉瑾就不是什么会因为郁结于心的人,但似乎……这几年,她的心事越来越重了。
相比于东施无头苍蝇式的着急,李君羡倒是显得半分也不着急。甚至,在替柴玉瑾把过脉之后,他道:“玉瑾这口淤血堵在心里太久了,吐出来是好事。”
“这还是好事?”东施着急,“李将军,郡主都吐血了!”
“李将军说得没错,”段常德安抚东施,“郡主是思虑太重了,依我看,这次两位驸马、两位公主,加上荆王、吴王两位,还有其他人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这里面不乏郡主的亲人,她是心里难过。”
“可是——”东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谋反本就是死罪,谁也不敢置喙陛下的处置。
“先让玉瑾好好睡一觉吧,”李君羡道,“她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明日午后若是不醒,再去请御医。你们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这……”
东施想要拒绝,却被段常德一把拉住:“行,我和东施轮流在外边,李将军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
李君羡“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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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从太宗皇帝去世之后,不对,是自从太宗皇帝受伤病倒之后,柴玉瑾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她心里有一种……想要就此一直睡下去的冲动。
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依稀中,她还听到了李承乾,听到有人说“太子哥哥”。
她想纠正,是先太子哥哥。
“玉瑾,玉瑾!你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这几日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的那个。
她睁开眼,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神。
“安康姐姐。”
“你可算醒了,”见到柴玉瑾终于醒过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几日可急死我们了。”
柴玉瑾只觉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觉:“你……们?”
“是啊,东施和段常德就不说了,李君羡这几日一直守着你,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柴玉瑾不解:“得偿所愿?”
“三年时间也快到了,等回到长安,就该为你筹备婚事了。玉瑾,得一知心人,太难得了。”
柴玉瑾知她因何有此感慨,笑道:“姐姐过得幸福,真好。”
“你呀,”□□何尝不知道柴玉瑾为何会吐那一口血,又为何会昏睡这些天,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有血缘的亲人死在另一个亲人手里。
皇家长大的人,虽然说起来兄弟姐妹很多,但其实亲缘淡薄,只有几个贴心的能算得上亲人的。也是因此,即使是仅有血缘关系的,他们虽不在意,却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管是高阳公主还是巴陵公主,亦或是柴令武、柴哲威,甚至是李恪、李元景,对她来说,都是不甚亲厚但多少还是会在意的人。
这么多年,□□已经逐渐习惯了,而柴玉瑾……正在经历她当年经历过的一切。
作为过来人,□□学会了接受,学会了坦然。
但回首过去,她仍然会心疼当年的自己,更心疼如今和她经历着类似情节的玉瑾。
“我总觉得,柴哲威知道我去找他的目的。”
“那他……”□□是相信柴玉瑾的判断的,“他也在等圣旨?”
“他问我,如果有时间,想不想去安西转转。我问他,择日不如撞日。他说,过几天吧,等我适应了高昌的气候再去。”
“后来呢?”
“后来,圣旨到了,他被押解回长安,我要了两匹快马,先走一步。他看我的那一眼……我当时只觉得是绝望,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与其说是绝望,不如说是诀别。他似乎知道,那可能就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你怨陛下吗?”
柴玉瑾不解:“怨?我为什么要怨他?”
“怨他连柴令武的全尸都没给。”
“那是柴令武活该,罪有应得罢了。”
柴令武畏罪自杀后仍被判了斩刑,人既死,戮其尸。
“他自己选了党争,当年明明可以不参与,却非要选青雀哥哥,如今又是,好好的公主驸马不当,要去谋反。走到今天,是他自己选了死路。九哥仁厚,若非他做得过分,绝不会如此决断。我只是……安康姐姐,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人借这一场谋反案排除异己。我难过的是,九哥知道,但他纵容了。”
“玉瑾,我知道你与他亲厚,就如同我与承乾哥哥一般亲厚。可是,他已经是陛下,不仅仅是你的九哥了。”
柴玉瑾何尝不明白。
可明白,到彻底接受,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答应九哥去安西的时候,我想着如果他真的谋反,不管九哥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九哥那一边。可如果他不是呢?如果,他也是被诬告的呢?”
柴玉瑾不敢想象下去。
沉默了许久,她猛地起身:“姐姐,我要回长安,我不要当那个刽子手。”
“不行,”□□按住她,“三年时间没有到,陛下未召见你,私自回去,你想过后果吗?恐怕有人正愁没有抓到你的错处呢!”
柴玉瑾知道□□说的是谁:“他不敢。”
柴玉瑾说得肯定,□□不解:“为什么?”
“我虽然指婚,但没有驸马,诸位表兄之中,我与九哥年级相差不大,最为亲厚,当年……于情,我是站在九哥这一边的,于理,我没有站其他人的理由。权势、威望,还有什么其他的,我现在有的难道不够吗?难道还有什么办法、什么东西能够威逼利诱我吗?”
何况当年先帝有意传位李君羡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要保李治。
当时,长孙无忌在场。
柴玉瑾这几日虽然昏睡,但在之前一点点的变化中,她早已经想明白很多。
她是跟在太宗身边长大的,朝中的局势她虽然不参与,可自小耳濡目染,懂得不比一般人少。
更何况——
李君羡还在。
长孙无忌就算再想要除掉李君羡保李治的皇位,也不会轻易出手。
他若出手,必得一击即中。
知道劝不住了,□□妥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姐姐明日回长安?”
“也好,”□□道,“你随我一道走,我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