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猛虎蔷薇

3、第三章

　　李烈连喝两杯黑咖啡，三魂七魄陆续归位。
　　阳光温暖连风也变的和煦轻柔，李烈晒得全身暖和，忙起来不觉得，人一松散，立刻昏昏欲睡。
　　她没午睡习惯，原想眯一会儿而已，等睡醒惊觉太阳已偏西，很少这样清闲一下午，很少睡得忘记时间。
　　临近下班时间，李烈关好诊所门，又检查一遍门锁，开车回家。

　　李烈住在城北，虽然偏离市中心，好在小区管理成熟，环境整洁，安全度高。
　　附近大型综合超市开车十分钟就到，公车来往线路多，交通、生活便利，还开办了社区幼儿园，家庭入住率增多，如今房价比过山车速度还快蹭蹭上涨。
　　她住最高一层九楼，一百多平方，独住。
　　李烈初中开始寄宿学校，大学一毕业，她正式搬离家，十来年过去，她倒也适应习惯，不被打扰，一个人安静生活。
　　她喜欢猫狗，不论品种。搬出来住，身边没养一只。
　　不是不想，而是李烈深知自身原因。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按品种分属于中华田园犬，长相太普通，身子瘦瘦，腿细长，吃喝娇气挑剔，在那个牛奶还是紧俏品的年代，每天喝一瓶。
　　它不和李烈多亲近，最多目送她上学，放学蹲门前迎接她回来，偶尔摇摇尾巴外，其他时间总陪在李烈爸妈身边，安静的如影随形。
　　李烈有种奇怪的认知，在家里，它的资格比她年长，某些时候它看李烈的眼神像有岁月历练大人那般。
　　有次，李烈模拟考试成绩不理想，被狠狠训斥，半夜赌气拿着平时积攒的五十元准备离家出走。
　　狗跟着她一路直追不放，结果一人一狗累的大喘气，蹲路边僵持不下。
　　李烈尤为记得清楚，狗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逐渐湿湿的，像人那般深深叹一口气。
　　李烈当下觉得好笑又莫名心酸，算被只狗担心吗？
　　半夜离家出走的事，成了李烈和它之间的秘密。

　　之后，它对李烈依旧保持不亲不近，李烈对它也不热乎。
　　她和它，上学读书的上学，看家养老的养老。
　　某一天，狗早上没起来喝牛奶，睡梦中走的悄无声息。
　　她没哭，看着爸爸将狗埋在附近树林，盖好土。她做下记号，一场风雨过去，她居然找不到埋的具体位置。
　　李烈终于窝在被窝里哭了整晚，平时不觉察，突然像家里少了个天天见面熟悉的人，而且再也见不到，这种怅然若失，过了半年左右才慢慢缓和，逐渐接受。

　　李烈洗完澡出来，感到饥肠辘辘，打开冰箱，一个鸡蛋、一把纱面、一颗娃娃菜，冷冻柜存了一袋早先包好的小馄饨。
　　二十分钟，一碗馄饨面出锅。她挖了一大勺叶敏妈妈送的辣油调味，整碗红彤彤。
　　相邻的家家户户窗口透出暖融灯光，一家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吃饭，李烈捧着小锅一个人吃地酣畅淋漓。
　　一个人住，也要好好吃饭。

　　吃完东西，总得弄些事打发时间，这点她睡不着。
　　开了电视，李烈开瓶红酒正要自斟自饮，她爱喝酒，酒种类也不讲究，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家里小储藏室半间放酒。
　　手机铃响，叶敏来电，她掐灭烟。
　　“下班了？”
　　“今天没事提早回来。”
　　那头叶敏听见电视声，她不放心嘱咐一句，“少喝点，天那么冷，你一个人住。”
　　“过来一起喝点。”李烈嗅嗅酒香，喝酒两人喝气氛更好。
　　叶敏说：“周末聚吧，你怎么样？”
　　“行呀，你想怎么安排。”
　　“你先来我家，具体安排到时说。”
　　李烈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她看都没看顺手一接，笑说，“来吧，我开瓶你喜欢的果酒。”
　　手机那头的人明显一顿，随即清亮浅笑的男声传来：“李烈。”
　　“郎庭？”
　　“我回来了，刚到，在机场。”
　　李烈望了眼台历，她记得郎庭应该下个月回来，她跳下沙发找拖鞋，“你坐那里等等，我来接你。”

　　随手抓件衣服出门，四十分钟，李烈到达机场，郎庭靠着旅行箱，老远见她车子摇摇手。
　　李烈打开后备箱，下车就要拖旅行箱上车。
　　郎庭双手一托，轻轻松松将箱子举起放好，他眯起眼看向李烈，一边摇头一边笑了笑，伸手拽李烈发尾。
　　“真的假的？”
　　一年不见，她短发留长，束起马尾，黑亮细柔长发自郎庭指间掠过，凉凉滑滑，一顺而下。
　　“比你的胸肌要真。”
　　郎庭啧啧几声，乐呵道：“说的你看过一样。”
　　“你敢脱，我就敢看。”
　　“小胆子肥了呀。”郎庭咧嘴一笑，伸手要捏她耳朵。
　　李烈白他眼：“我放弃好酒不喝，这么冷开车来接你，真好心没好报。”
　　“哎呦，我的好妹妹，哥哥来抱抱。”郎庭身材高大健硕，人来人往的机场，他抱住娇小的李烈甚至举高一点不费力，更格外引人瞩目。
　　李烈掐他胳膊，用力瞪郎庭，才被放下。
　　“来，开车开车，我请你去喝酒。”安抚炸毛的李烈，请喝酒最管用。
　　“你不先回家？”李烈发动车，“你提早回来，告诉叔叔阿姨了吗？”
　　郎庭摇头：“我没说。”
　　李烈撇他一眼。
　　郎庭羡慕眼神语气无奈：“他们二人世界，容不下我。”说完他眼珠一转，突然转过话题，“我带了特产给你，对了，你妈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
　　郎庭打个哈欠，眼角扫向淡淡笑意的李烈，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小心翼翼：“我过两天去你家。”
　　“好呀，我这几天忙好，到时你来吃饭我下厨。”李烈专心开车，应答他。
　　一路，郎庭话题不断，李烈大多数时刻听，偶尔逮着机会损他几句。
　　郎庭打小嘴皮伶俐，他父母几十年前顺应时代潮流，成为最先下海经商的一代人，家境殷实。
　　朗父年轻那会儿，是篮球运动员，妻子模特，郎庭遗传了双方优良基因。近乎一米九的个头，身高比例好，相貌生的颇为不错。
　　他没走模特这行，书念的好，获得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接着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外打拼磨练得圆滑，李烈嘴上占不到他便宜，不过你来我往，斗斗嘴，从小长大保持至今的友情往往最令人欣慰舒服。

　　“真不去喝酒？”郎庭苦着张‘被李烈拒绝心情悲痛’的脸，不死心重复问。
　　李烈送郎庭到龙腾公寓楼，据称是城里风水最佳地带。他买下，回国了偶尔小住，只有李烈一人知道这里。
　　“上去喝点东西。”
　　“开车不喝酒。”
　　“咖啡。”
　　李烈摇头，“最近忙，你来吃饭那天，陪你喝痛快。”电梯门开，李烈推郎庭和旅行箱进去，挥挥手转头上车，走的潇洒。
　　一扫方才的活跃，郎庭笑容微微落寞。

　　周末，李烈经过城南买叶敏爱吃的糕点，这片老城区前几年动迁，地铁六号线工程开挖半年，路况不太好。
　　李烈担心回来堵车，买好糕点回城路径她绕远了些。走的路是高速下来必经路线，不少客运大巴到站前将途中私带的乘客一般放在这里，沿路走十来分钟就能进城。

　　天色阴沉，路边一老太太伸手拦车，李烈见老太太衣着朴素贴身抱着皮箱，脚边放个大包裹，人嘛瘦瘦小小，这会儿风大得仿佛随时将她刮走一样。
　　李烈踩下刹车，开车窗：“去哪儿？”
　　老太太凑近，眯着眼睛瞅了瞅李烈，递来一张攥的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地址开车十来分钟路程。
　　“姑娘，这远吗？”老太太南方口音。
　　“不远。”
　　老太太挺高兴，搓搓手，带着商量：“10块钱能到吗？”
　　“我顺路，免费。”李烈下车，帮老太太拿行李。老太太抱着皮箱坐进车内，李烈瞄了眼皮箱，大概四五十年代那会儿学生流行款。
　　忽然余光瞥见包裹里探出小半个毛茸茸脑袋，一只小耳朵耸了耸。
　　老太太感觉到伸手去盖，李烈说，“让它出来透透气，憋了一路也难受。”

　　精瘦黑猫，毛色油亮亮，四蹄雪白，仅剩的一只碧绿眼睛莹莹发光，另一只眼睛处覆盖一块狰狞疤痕。
　　窝在老太太膝上，舒坦的甩甩尾巴。
　　“这猫岁数不小吧。”
　　老太太听李烈聊起猫，话也多起来，“养了十二三年，它精神不错，上窜下跳还挺利落。我到哪儿都要带着它，不然搁别人家它死活不吃饭，嚎到嗓子出血。”
　　说话间，到地方。

　　窄巷两边菜贩子营生，摆的满满当当，吆喝声四起，生活气息十足。
　　李烈车停路边，“我送你过去。”她拐着包裹，搀扶老太太。
　　穿过巷子，矗立几栋居民老楼，老太太前后打量，摸不清状况。
　　“家里没人接你？”
　　“我来看外孙，但我事先没知会他。”老太太说完，突然一拍巴掌，卷起袖子，手腕那里圆珠笔写了一串数字。
　　李烈拨通号码，手机递过去。
　　老太太乐呵呵说完电话原地等着，李烈招呼声，“那我先走了。”
　　“姑娘太谢谢了。”
　　“没事。”李烈笑笑，心想这老太太眼睛不好，一个人能找来这看外孙，真不容易。
　　她转身没几步，和迎面跑来的男人一个照面，李烈脚步像紧急刹车牢牢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