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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零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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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肆
说起这“掌门时会”,其实也不过是一帮迂腐的掌门老头儿凑一块随意聚聚,讲些甚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讨论一下当局时事之类。按萧谚延的话来说:“不过是浪费时间的例行公事、摆台面罢了。”
在一片宽阔的平整石面上,摆着块颇有灵气的红木桌:百米长十来二十米宽,木头未经雕琢圆滑。木头本身尚且凹凸不齐,难以摆放物件。整个红木桌不过摆着大气好看而已。
而于红桌周围坐着的,仅六人。每位仙人几乎相隔半百米,全然是毫无意义的浪费空间。这其中,坐于末座的是剑宁派掌门萧谚延;在红木另一头,坐于首座是神龙派掌门黄日夕;坐于萧谚延左侧的分别是龙虎山庄的葛蔓、琦玉派的胡玉;右侧的是黑风谷的乔乾、雪青城的莫渝。
每位掌门可以带两名弟子或侍从,这次萧谚延难得带满了两人,几位熟悉的旧友向萧谚延一扬眉,萧谚延回以暗昧的笑。
萧谚延坐在红木靠背椅上,无正和无逸分别立于萧谚延身后。无逸来此不说千次也有百次,对在座的众人无不熟悉;他一眼就看向让自己身负血仇跌入深渊的龙虎山庄与琦玉派掌门,出乎意料的,内心却一派波澜无惊。
或许是因为他们中的一人我已杀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亲人”现在都还在自己眼前?
无逸看着状似无意斜身站在自己稍许前方,替自己遮下了大片长者威压的无正,润了润眼眸。
至少,他现在还不想让肮脏的血海深仇、满心报复玷污了这片好不容易复返的关心。
“好了,各位。既然都已齐聚,那便开始讲正事了吧。”
坐于首座的老头儿,一张干瘪枯瘦的老脸上沟壑纵横,却是面色红润的。藏于雪色须眉下的细眼闪着精细的光:“想必诸位也听闻了乌瘴江的事。我们身为诸门派之首,这江复而漫起的瘴气是必要由我们处理的——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需牢固封印就好。”
早就料到这老头儿的下一句是“有谁愿前往处理的?”,余下五名掌门及一干随从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谁也不愿自主摊上一摞麻烦事。果不其然,黄日夕悠悠道:“有谁自愿前往?”,却没了任何应答。
这可真是……
无逸对此次时会内容有些模糊,唯独对此次时会的结果无法忘怀。当时五位掌门不屑于他这个小毛头,便笑里藏刀的一同把这任务推给了无逸。无逸还以为自己荣光担下了什么英勇差事,回去事无巨细的全与萧谚延讲了,被萧谚延唉声叹气的责骂了一顿。
萧谚延嫌麻烦,打发了大师兄前往。却是天赐福音,无正一归来,还带了什么给萧谚延,萧谚延顿时笑颜眉开,乃至之后一个月都散发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用脚趾头想,这任务定是大有好处。无逸正想着该如何婉转说服师父接下这差事,不待无逸开口,鬼使神差的,萧谚延显现了少有的主动,开口接下了黄日夕的话茬:“不知完成着差事可有何好处?”
众人不料反而是为人懒散的萧谚延最先开口,但一听他的意思,各掌门了然。黑风谷掌门笑侃:“萧掌门还真是无力而不往呢。这点蝇头小利也要争辩一番?”
萧谚延斜了他一眼并未答话,黄日夕老头儿沉沉答道:“不过是复位封印此等简单差事,萧掌门还想得到什么好处?”
好似早就准备好了对答此问,萧谚延张口就来:“这可如何使得?各掌门日理万机想必是无暇前往遥远偏僻的小小江水处。而各掌门身后站着的亦是左臂右膀般的习惯存在,缺一不可;就拿我派来说,独有亲传弟子两位能独当一面,剩下皆是难上台面的小孩儿。若让我的亲传弟子前往,只怕门派内难以主持;若让普通弟子前往,说不定就一去无回。如此代价,我也不得不讨些小利了。”
在场诸人皆知萧谚延油嘴滑舌不过想讨些利息罢了。但无人想摊上这费时耗力不讨好的麻烦事儿,皆对萧谚延此番诡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沉默了。
黄日夕对诸人各扫自家门前雪的心理心知肚明,而萧谚延也没提出什么太过分的条件,便应随了他:“三颗归元丹如何?”
“十颗。”萧谚延立刻就狮子大开口了。
“不妥,五颗。”纵使不想表现得太小气,黄日夕也不想就这样随了他的得寸进尺。
“二十颗。”萧谚延完全不要脸。
“也罢,就十颗。”黄日夕吹胡子瞪眼只道萧谚延丢了修仙人脸面,还是妥协。
“解决事儿后再来找我讨。”还觉得不解气,黄日夕又瞪了萧谚延一眼,萧谚延蹬鼻子上脸笑着招呼了:“你可说话算话!当着这么多人前说了,再反悔丢的是你自己的脸!”
“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黑风谷掌门乔乾插嘴一句,萧谚延现在心情不错,摆明着一脸奸佞冲乔乾摆手:“哟,乔掌门,你可是嫉妒了?”
乔乾翻翻眼皮,把头扭到一边。大抵是“谁稀罕几颗归元丹”的富豪表现。
黄日夕讲完了最重要的正事,接下来便是漫无目的的闲谈与报告了。“掌门时会”一年间不定期的开上三次两次,大约是有些什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要汇报一番。但这频率仍让众仙人觉得频繁,在座高人一闭关便是十年百年,出关也有大片事情忙于打理,谁有闲心参加甚么杂谈时会?奈何拗不过这个权力大、势力宽、闲得慌的神龙派掌门,只好数十年如一日的给他面子了。
实在难以抽出时间,便会派两三名门派主事来。但像萧谚延这样直截扔出一个刚入门小弟子,而且还只派一个的,实数于少之又少、大牌又大牌的了。
废话闲聊用了近两个时辰,小会终于散了。无逸由无正领着,无正则走在萧谚延身旁。装模作样的步行了几步,等在场诸位该腾云的腾云、该驾雾的驾雾,三三两两离开后,萧谚延吩咐道:“无正,你去。”
无正点头应下,这时无逸突然冒头问道:“师父,我可随大师兄同去么?”
萧谚延一愣,无正也跟着转了过来,瞪着他,替师父开口问道:“为何?”
“不是很简单的差事吗?”无逸装作不解。
“简单是之于在场所有人,除了你。”无正好不客气的答道。
无逸被无正温婉的尖锐辞了一下,有些愁眉苦脸了:“我只是想随大师兄出去看看不同风光而已。而且,这个任务既然之于大师兄简单,那他不可顺便照看一下我么?”
无正听完便准备以讽刺拒绝,不料萧谚延竟答应了:“也无甚不可。无正,你带着无逸同去罢,就当做履行你作为师父的职责。”
本没抱什么期望,还真没想到萧谚延会答应。无正也小有惊讶,听完就拉下脸似要刺上几句,一看无逸自己都是满脸不敢置信,即将说出口的唾弃仅变为了一声冷哼。
说来,在上一世的时候,萧谚延的确对亲传小弟子甚是纵容。但惟独对于那些可能危及无逸性命的事,必会严厉禁止。无逸想着果然这次是没什么危险的吧,又想道,现在他所见到的师父还是与自己印象中的师父不同啊。
思及至此,又有些微小的失落了。
“无逸现在至多炼气期。你带着他,若要全力飞行,他大概连半个时辰都经受不住。”萧无逸说到此顿了一顿,无正便在此又哼了一声,一脸对累赘的嫌弃:“本不过两三时辰的路程,带上这家伙,指不定要走上十天半个月呢。”
“沿途欣赏欣赏风景也好。”萧谚延反而对此意见非常满意,点了点头不忘再奚落一番自己的另一个徒弟:“反正你在派内也只是闭关,那在与不在也是一样了。”
无正被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不予置评。
“你也不急回来。沿途教与他一些理论文字、基础道理。再教与一些你擅与的武术功夫。先确定他度过炼体期,再打基础也不迟。初入道门,也不用着急,放开心来领悟,指不定便步入筑基了呢。”萧谚延随口说了几句,听着颇有道理,听在无正口中却如信口胡说:哪有什么基础都不懂的新人能在十天半个月便从炼体期进入炼气期、筑基期的呢。若求仙问道之路真有如此轻松速成,那岂不天下人都长生不死了?
无正斜眼瞧着无逸,这小子一幅深以为然的神色。想来初入门派的弟子哪个不以掌门为尊,将掌门金言奉为信条的?无正心想,师父这可真是误人子弟,他怎么能把自己门派的弟子都蛊毒了呢。
好似看穿了无正的心想,萧谚延冲他笑了笑,无正立刻感到背脊一寒,汗毛耸立。还好萧无正并无多说,只是扬了扬手,又好似催促:“去罢。”
无正点头,对萧谚延抱拳。无逸在后,亦有模有样的抱拳,然后转身跟在了无正匆匆离去的背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