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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零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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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伍
要说这些修仙者好高骛远并非毫无缘由的,比如他们为了显示自己高深的功法、求顶的决心,仗着腾云驾雾的本事,偏就喜欢把洞府建在山巅……
连修仙门槛都未踏入的无逸,连累着无正,开完会后离开这山,两天不止。无正好歹是按着性子没爆出他的臭脾气,倒苦了凡人躯体的无逸:一身肉骨凡胎,又未辟谷,下山下了一两时辰就经受不住、体力全无了;加之山上罡风阵阵,吹得无逸七倒八歪,还要忍受身后无正隐约散发着的低沉气息,普通人的话大概连半个时辰都受不住呢。
三天后终是走到山脚,无逸长长的舒了口气。再行至百米,看见炊烟袅袅,便知人迹了。无逸三天以来几乎是挨着自己本当做零食的饼儿勉强度日的,现在一见人烟,实在禁受不住,饿死鬼一般的冲了过去,见人第一句便是:“有吃的没?”
无正深觉丢人,一把拎起无逸后领,低声训斥一句,转向村人:“请问这位老先生……”
两人虽都是一尘不染的整洁模样,但无逸和无正的气质差了太多:光是面向,无逸显小,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而无正则像二三十岁;加之无正一副凶和尚脸,这一沉声,更显歹毒。那七八十的老头儿经不起这般惊吓,“啊啊”的嘶叫着手脚并用的逃走了。
“果然这里的人亦如此冷漠。”无正拎着无逸感叹,无逸转身拍他拎着自己后领的手,万分嫌弃:“谁见到你这张脸都会是这种反应的。”,还十分不敬的瞪了自己师兄,直言道:“你在这站着别碍事,我去讨些饭来。”
“你这小鬼……!”无正刚想抓着无逸教训一顿,无逸已一溜烟跑走了。无正刚迈步想追,又模样怪异的停下步子。他倒想知道,这小子有什么能耐……
还真有能耐。
一盏茶功夫不到,吃得油光满面的无逸一脸餍足的慢悠悠向无正晃过来。无正见他确实是被好好款待了一番,尤其不可置信:“你是用了什么法术不成?……”无逸凉凉的瞟了师兄一眼,装模作样叹道:“师兄啊……”
“?”
“你不懂人心。”
“去。”无正还是有点闹不明白,但完全不想追究了。一拍无逸脑袋想着不服管教的顽皮弟子果然是需要好揍一顿的,一抬脚踹在了无逸屁股上,好不用力。
无逸“哎哟”一声往前倾了几步,全然不知疼痛般回头看无正,还颇为认真的责备道:“师兄,你就是太凶悍才不受人喜欢的好么!”无正不理他,严肃道:“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做些修行了。你应好好打下基础,不可将之当做儿戏。”
无逸本还沉浸在消化食物的快感余韵中,半是神游的盯着无正侧脸。说道后半句时才反应过来,迟钝的正了脸色,半是期待起这师兄会教与自己什么,却是问道:“我好好修行、进入炼气期、筑基期要多久呢?”
“看各自天赋。”无正现实答道,语气不带半分鼓励:“快的三五星期进入炼气期、一两年筑基期;有的,花上三五十年,才从炼体期进入炼气期,这身体天赋,不是三言两语几点希望便能概括了尽的东西。”
无逸点点头,他实也不知自己资质究竟如何。过去他刚入炼气期便被收为亲传弟子改之萧姓,并在萧谚延的纵容下耽于享乐不求上进。百年间,加之大量丹药辅助,并直至萧谚延死时,他才筑基中期。虽之后五十年便突破金丹,但谁也不知那是否是丹药裨益。况且他爆发式的增长实力,给身体带来了庞大负担,与引火自焚无异。
“…不管如何,我也没有优哉游哉的闲时了。”无逸喃喃一句,与无正同走着黄土小道,见着眼前又是一处人声鼎沸,大约是走进乡间集市了吧。
“师兄,你可知我最初为何走上求道修仙之路的?”无逸突然拉起无正袖摆,带笑问起。无正脚步一顿,随意答道:“为何?”无逸也没有多卖关子,反而是自顾自的笑开,答道:“我曾嫌每日进食太过麻烦。听闻修仙辟谷,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了。”说罢,无逸又笑了几声。
这点笑意感染到无正,无正也难得带起唇角,声音带笑:“谁人像你这样因如此肤浅的理由问道求仙的?太过幼稚。”
无逸便不服了,认真辩解:“那师兄你说,为了长命百岁之类,与我的理由又有何不同?从大的说,都是违背天纲伦理,从小的说,都是为了个人利益,有何不同?”
无正听闻,也哈哈大笑起来:“不错,倒也有理。”笑罢又恢复平常神色问:“所以呢?”
眼见自己那点小算盘被揭穿,无逸摸摸鼻子,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师兄,那边糖水铺,给我买碗汤圆可好?我现在突然觉得,人有口腹之欲真是美好……”
无正便瞧着无逸谄媚神色,一笑摇头:“不批。”
不仅拒了,还拉着他加快步子穿越集市。无逸见着街上花花绿绿好不热闹,各式玩物目接不暇,被无正拉着疾步走更是看不过来,被无正一句话压了下去:“你还有心情玩闹?快些赶路!”
真是无趣。无逸瞪着无正只敢在心头宣达不满。
一走又是上十天。若无正实在没了耐心,便会粗鲁拎着无逸,御着不知从哪弄出来的剑飞行一段,直至无逸经受不住。即便如此加紧了赶路,到达乌瘴江也用了半月。
在此期间,两人当然没忘了修行。无正先是教了无逸些许拳脚功夫,本以为需要督促他他才会好好学习,谁知修行之时这小子意外的安分。逐渐无正放下疑心,开始练剑。
真正的剑,无正不曾在练习时使用。他通常会以地上捡起的木枝将就。若是他人,这一招一式练起来或许有一股玩闹气氛,可这木枝握在无正手中,就有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他的每一式,极慢。若一式正常只需三分钟便能打完,无正便要打上半个时辰。可无逸现在哪怕功力尽去,也能看出这极慢的每一动作中所蕴含的力量。
或许就像那些价值连城的刀剑,哪怕剑未出鞘,寻常人也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锋芒。
这功法,是师父教的吗?无逸刚打完一套入门功法,偷闲看看无正的武功。只是萧无逸好似从未使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剑法都如此厉害,能教出无正这样的大徒弟……
无正目光如刀,甩向无逸:“偷懒?”
“我练完了,师兄。”无逸看着无正答道。
“再去打一遍。”无正说完便把目光移向前方,大汗淋漓的继续自己缓慢的招式。无逸“哦”了一声,也并未跑得太远,练习着朴实无华的强体武功,心想自己果然和他们差得太远。
何时才能追上他们?
如此思绪随着路途渐行渐远愈发加深。当无逸顶着无正怀疑的目光听他宣布“试试引气入体吧”,才恍然发觉,这是大师兄认为可以进入炼气期了。
尽管“气”已经成了他曾经如呼吸一般习惯的存在,而现在回到过去让他一个“小婴儿”学习呼吸,无逸在最初的几天仍有些手忙脚乱。无正摆着一张臭脸示范一遍,无逸立刻摸起了一些回忆。正当他似乎寻得灵感时,滔天瘴气已黑压压的笼罩在他们前方的天空。
“前面就是乌瘴江。”在无逸开口询问之前无正已经答道。
“据言是某一年代,尸横遍野,生者把死者沉入江水、堆积在江水周边,死者未散的怨气借由江水承托。新仇旧怨相互吸引,长时间,才会发展至今日这样。”无正解释道:“怨念太过庞大,无法净化,只能封印。每隔百年,便须封印一次。”
“每隔百年?”无逸敏锐的抓到这个词:“固定的一百年?”
“并不固定。”无正听见疑问,稍作思考给出了确切回答:“若附近横死人多,那五十年便须封印一次;若附近风调雨顺,那百十年才须再次封印。记载中的最长间隔,隔了一百五十年。最短间隔,隔了三十九年。”
这……
可自这次以来,乌瘴江之后再未需要封印。
无逸试探着问道:“隔上三五百年不须封印,可否?”
“并无可能。”无正见他脸色严肃,沉吟一番答道:“那瘴气必会控制不住,弥漫至周围四五百千里的。”
“那……可有完全解除江水瘴气的方法?”
“若有,岂不早早实施,还需等到现在每百年一封印,如此麻烦?”无正越过无逸,向着乌瘴江迈步前行。无逸立刻转身跟上,走了几步觉得呼吸困难。抬眼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云彩好似张牙舞爪的冲他示威。
瘴气太重,无逸只好半屈在无正身后,这才缓了口气。也不知无正是否天生罡气附体,厚厚一层瘴气都不敢直面迎上无正,无正便像一把利剑一般,破开了凶恶的障碍。
躲在无正身后的确轻松不少。无逸得了闲,托着下巴脑中忙得打转:那为何从这以后便再不须封印乌瘴江?是不是有何秘法未被公布?且百年便须封印一次的乌瘴江百年后再不须封印,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么?
据闻过去,大师兄此行回来后给师父带了什么东西。若和乌瘴江有关系,比如是江中甚么秘宝……但没了这秘宝,从此瘴气消失再不须封印,那此物必是能召唤瘴气聚集瘴气的邪物,总不能一个驱邪秘宝呆在江里让瘴气趋之若鹜层层围住吧?
但若真是邪物,萧谚延应觉得棘手才对,更不可能一个月都喜笑颜开……
想了一路也没个结果。无逸心不在焉的跟在无正身后,正待继续前行,无正已停下步子。无逸猝不及防撞上无正的背,鼻子撞得生疼,正揉鼻子,听无正说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