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天使的魔女》伞令

3、六

　　亚瑟双膝着地，倾身向前，一只手正搭在我的锁骨上面，他的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牢牢将我圈在他身体的范围里。因为刚才帮他治伤的缘故他仍光着上身，而我也因为刚才的推推搡搡有些衣冠不整——

　　亚瑟甚至看也没看推门进来的罗德里克，他的手迅速滑上我的脸，他用拇指和中指捏起我的下巴，一边将嘴唇向我贴过来。

　　这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我正准备动手，罗德里克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亚瑟，我要和你谈一谈。”罗德里克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认真地望着亚瑟。

　　“什么？”亚瑟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侧过头，他眯起了眼睛，“没看见我正在和艾尔做着重要的事情吗？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没等他说完，罗德里克已经大步迈了过来，他伸出手一把拉起了亚瑟的胳膊。

　　“现在。”他的目光冰冷，“立刻把衣服穿好。”

　　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注意到我。我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望着罗德里克，“你是来要白天使的情报的吧？”

　　他终于偏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身为‘魔王’首领，我必须亲手猎杀白天使。”他冷冷地说着，“单凭你们是不可能打败白天使的。”

　　“这样啊……可是，我都和艾尔约好了呢。”亚瑟故作有些头疼地托着下巴。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随时都会背叛我。天使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东西。

　　“艾尔给了你什么回报？”罗德里克平静道，“她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双倍，或者更多。只要你和我合作。”

　　“斯图尔特，你真令我恶心。”我站在亚瑟旁边，用力睁大眼睛等着罗德里克。我真不相信，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个被名利吞噬了的可怜虫，他不再是我认识的罗德里克了。

　　“真诱人啊。”亚瑟微微笑了下，“但是，有一样东西只有艾尔一个人可以给我。但似乎要征得你的同意，怎样，如果你同意我的这个条件，我就放弃艾尔，和你合作。”

　　我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罗德里克稍微沉默了一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接下来亚瑟要说什么。

　　“我觉得我爱上了一个猎杀人，”亚瑟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要的是艾尔，你会给我吗？”

　　“亚瑟！”我忍不住吼了一句。

　　“她还爱着你，如果你可以让她死心，我就把白天使的位置告诉你。”亚瑟满脸笑容。

　　“你说过你要的是眼泪，去就戴西的命——亚瑟你疯了么！”

　　“戴西？”罗德里克愣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亚瑟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说我伪装得太好？”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烈又危险，“戴西早就死了，我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我想要的只有你，眼泪什么的只是借口，让你带我来安德烈之城的借口。自从三年前我在罗德的记忆力看见你，我就一直都在等你。我说过，我在等一个猎杀人。”

　　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挥起了“珊迪”，镰刀的锋芒割裂了空气，我几乎是用尽全力释放出了所有的幻妖之眼，我将斗篷丢到空中，房子在凭空爆破出的一片黑影中迅速破碎。十四颗幻妖之眼化成了巨大的黑蜘蛛，斗篷在旋转的风流里猎猎翻动。我扬起“珊迪”，笔直地朝亚瑟头上挥下去。

　　与此同时十四只黑蜘蛛也迅速朝亚瑟逼近，斗篷在他上空围成了漆黑的一面屏障，我从四面八方将这个天使死死堵住，就算他有疾速的本领，也不可能逃脱，我要他死。

　　“咣当”

　　一把眼白色的长剑，牢牢抵住了我迎空而下的镰刀刀刃。罗德里克单手握着七骑士之剑，他黑色的斗篷灌满了风。罗德里克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有耀眼的金色光芒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像是天空流溢出的霞光，光芒在高空中迅速拉扯成一只只金色的凤凰，它们从天而见，将十四只黑蜘蛛狠狠冲到了一边——罗德里克一转手，往我所在的方向一挥。

　　强烈的气流将我掀退了十几英尺，我用力握紧“珊迪”稳住身形。亚瑟悠然地站在罗德里克身后，脸上是孩子一样雀跃的光。我顾不上在心里咒骂他，我警惕地盯着罗德里克，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就是‘魔王’和‘魔女’的差距？还是说第一骑士和第五骑士的差距？

　　“喂，你们先停一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亚瑟慵懒的声音飘了过来，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我的幻妖之眼。十四颗珍珠在他手心里跳跃着。他懒洋洋地向前一步，“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就不跟着了。”亚瑟的话令我和罗德里克都愣住了。

　　“看见你们这样子，我总算确定了一些事情。”亚瑟笑了下，“白天使在大陆东边的死亡炉心，平原的尽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嘛，其实最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了。噢艾尔你别这么看着我，严格来说佐伊并不是我杀的，我只折断了他的双手，把他丢到了乔克镇外面——”亚瑟拉长胳膊伸了个懒腰，“原本我还挺想过去的，但如果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以你们的性格猎杀完白天使后肯定不会放过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所以我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等到你们回来，我也算立功一件，这样一来……喂！”

　　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亚瑟说那些有的没的废话，我转过身朝外面冲出去，一边甩手召出了苍龙。

　　死亡炉心。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苍龙载着我一路冲向云霄，将亚瑟的声音瞬间远远甩在底下。而与我同时启程的还有罗德里克，他坐在一只眼白色的大狮子上从我身边掠过，狮身两侧巨大的羽翼差点把我掀了下去。我恼怒地念出了加速的咒语，却忽然感到身下一空。

　　“什么？”我愣了一下，等到我往下望去时却发现我身下的整条苍龙都碎开了，它的鳞片和毛发在风里迅速地飞散，我突然想起刚才在争斗中弄坏了唤龙用的符纸——

　　失去了苍龙的承载我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刺眼的阳光落在我眼里，晃得我一阵晕眩。我伸出手想往口袋里找其他的符纸，然而巨大的气压和风流却牢牢压制着我的身体，甚至连抬起一只手也艰辛异常。

　　“唔！”

　　我感觉忽然掉进了冰冷的怀抱里，有双手正僵硬地将我抱住。我抬起头看见漫天飞舞的白羽毛，以及那双背着光直视我的眼睛。

　　白狮咆哮着在大风里稳住身形，它用力地振着巨大的双翼，重新向高处飞去。

　　“你的符纸呢？”罗德里克没有松开手，在一片激烈的颠簸里他牢牢环着我的腰。我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最终有些泄气地邹起了眉。

　　“没有。”

　　“幻妖之眼和斗篷呢？”他语气冰冷。

　　“都忘在地上了。”我咬咬牙，“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我单单用‘珊迪’就可以猎杀白天使。”

　　罗德里克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惜我的符纸也用完了，不然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去。”

　　“斯图尔特，你究竟有多讨厌我？”我冷不防问了一句，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望着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像是有什么突然在心里复苏了，我愣愣地望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艾尔，听着，”他却丝毫没有理会我的失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下到了炉心——”“不，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我打断他的话，“既然不讨厌我，那当初为什么分手？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包括刚才亚瑟——”我停顿了一下，“对了，亚瑟，你和亚瑟什么关系？你们以前就认识？他说的从你记忆里看见我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罗德里克有些疑惑地望着我。

　　“没有，他骗我。”

　　罗德里克望着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亚瑟是在三年前，我们分手之后，那时我正在做一个黑天使的任务，亚瑟的妹妹戴西被那个黑天使所杀，他正在和对方搏斗。那时他的实力远在那个黑天使之下。我猎杀了那个黑天使，但是没有杀亚瑟。”罗德里克停了下，“他看起来很伤心，没有逃跑，只是蹲在他妹妹的尸体旁边发呆。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对人类仍抱有感情的天使。虽然知道不对，但我还是让他走了。”

　　“就这样？”我狐疑地望着他，“那他怎么会看见我？”

　　“也许是在当时，我不小心想了你一下吧。”罗德里克板着一张脸，但这句话却令我心跳都加快了。“你说什么？”我觉得我声音都变了，罗德里克有些尴尬地把头偏到一边。“死亡炉心很危险，等下抵达之后，你还是——”

　　“罗德里克，”我再次打断他的话，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还是爱我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