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天使的魔女》伞令

2、三和四和五

　　我们告别了乔克镇，往遥远的王城，安德烈之城进发。

　　亚瑟十分安稳地坐在我唤出的符兽苍龙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应。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不过看在他刚才在我召苍龙的时候替我解决了一个幻妖的份上，我也就暂时不嫌弃他了。猎杀人和天使之间其实也不是绝对的敌对关系，尽管大体上来说我们是死敌。但‘魔王’里也有不少猎杀人和天使合作的例子。那些天使是同类中的叛徒，他们出卖自己的同类，以求能在猎杀人手下生存。因此我有足够的胆子光明正大将亚瑟带回王城。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到了王城，修好了他的胳膊，他才肯告诉我白天使的下落。

　　“我警告你，如果敢骗我，我就把你所有的骨头都拆掉。”我狠狠地说着，一边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幻妖之眼串进发带里。收集幻妖之眼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了我的业余兴趣。它是幻妖的眼睛，形似珍珠，能依照使用者的意思幻化成各种形态，动物，甚至人。因此幻妖一度是继天使之后杀人最多的妖怪。只不过我们猎杀人并不负责幻妖的清理，而我偶尔杀一两只挡路的幻妖也纯属娱乐。更何况幻妖的眼睛的确是十分好用的小工具。

　　亚瑟有些郁闷地望着我手里十四颗眼珠子，他蹙起好看的金黄色眉毛，“你们猎杀人里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玩意么，戴西最怕这些了，她连小虫子都怕。”

　　“戴西是戴西，我是我。”我串好十四颗珍珠，伸出手将它们戴回到头发上，苍龙载着我们一人一妖在天空中穿行，迎面扑过的气流将一长串珍珠吹起，在风里叮叮当当地扬动着。亚瑟弯着嘴角打量着我一身的装扮，“那你们猎杀人的女孩子，出任务时都穿这么漂亮吗？”

　　我突然脸红了，真该死，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暧昧的语气？亚瑟趁机从身后向我靠过来。他的手不安分地环上了我的腰，将下巴也搁在了我的肩膀上，“万一我爱上你怎么办……”

　　“拿开你的猪手，如果你不想摔成一滩肉泥的话。”我冷冷放出狠话，闻言亚瑟稍微收敛了一下，却仍然抱着我不动。他将下巴移开了些，说话说仍有冰凉的气流流连在我颈上。“不抱着你我也会掉下去的嘛，你的龙飞得这么快——给我讲讲你猎杀白天使的经历如何？”

　　他突然掉转的话锋让我措手不及，脑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不愿回想的画面。亚瑟却突然来劲了，“嘿，那个男人是谁？长得真好看哪！”这混蛋又在用读心术了。“罗德里克斯图尔特，他是个混蛋。”真是个不愿提起的名字，我撇了下嘴角。

　　“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亚瑟的脸又凑了过来。

　　“你可不可以别用你那该死的读心术了？”我恼怒地回过头。

　　“抱歉，我忍不住嘛。”他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像星光一样熠熠生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绪开始倒流回那一片记忆的雷区。

　　“你们原来是情侣啊。”亚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光明正大地读着我的记忆，我忍无可忍地用手肘往后狠狠顶了一下他断掉的肋骨，亚瑟迅速发出一声哀嚎。

　　罗德里克是我记忆里最可恨的男人。三年前，我们仍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情侣。虽然他寡言少语又不懂浪漫，但我们仍然相处不错。我和他一同为‘魔王’效力，那时我仍是个连排名前十都没有进入的二星猎杀人。知道那次在尤斯特城意外遭遇白天使，我们拼尽了全力合力将其猎杀，我却因此受了很重的伤。在回到安德烈之城后的一个月，我都在如同炼狱一样痛苦的重伤治疗里度过。罗德里克当时作为一星猎杀人，收到的创伤远远小于我，愈合速度也很快。他忙于接受王室的礼赞，赐爵，接受市民的仰慕和称道，他在‘魔王’所有猎杀人的拥戴里，眼里根本没有重伤未愈的我。我独自一人支持过了一个月的治疗，等到我再找到他时，他却告诉我，我们完了。

　　罗德里克将我甩了，我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我太弱了，不再配成为他的搭档和恋人。他毫不留恋，像扔一块抹布一样将我丢掉了，连一句再见也吝啬地不肯说。

　　“他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差劲的男人。”我平静地开口，亚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如果他当初哪怕肯和我好好道个别，也许我就会从此离开‘魔王’去找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重新开始。正因为他的决绝，才让我有了继续留在‘魔王’的理由。”我继续说道，“在之后的三年里，我疯了一样不停地接任务，从最低级的绿天使开始，一路向上。我跑遍了整个安德烈大陆，从南方的沼鹿雨林，到西面的达菲悬崖，从东海岸的福尼亚海湾，到北极的摩哥雪域。我不分昼夜学诗咒，练技能。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安德烈最好的武器店订做了镰刀‘珊迪’，我用了三年时间，去得到罗德里克拥有的一切，一星勋章，爵位，七骑士的荣耀，我甚至成了‘魔王’里最强的女猎杀人，人人都称呼我为‘魔女’……我几乎都做到了，我要让他后悔，他当初抛弃的将会是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女人。我要让他知道，是他配不上我。”

　　“可是，目前为止，‘魔王’的首领，最强大的猎杀人，仍然是罗德里克吧？”亚瑟真的会挑伤口，我毫不留情地往后又是一顶，他立即吃痛地住了嘴。

　　“是又怎样，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我冷冷盯着天顶喉中的云层，“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吧，就是因为你有白天使的情报。只要杀了白天使，我就能成为比他更强的猎杀人，那是不仅‘魔王’的首领是我，七骑士之首也是我。”

　　“艾尔，你真黑暗。”亚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揉着他可怜的肋骨，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四

　　我站在安德烈之城的悬赏令前面，望着只剩下零星的几张黑天使和红天使的悬赏令，转头朝亚瑟笑了一下。

　　“这样子看起来你们还真像上桌的菜肴呢——后面是标价——”

　　亚瑟怡然自得地接受了周围来来往往的猎杀人的鄙视，荣辱不惊地站在我身侧，他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

　　“看看谁来了？”

　　我慢慢回过头，一眼就看见迎面而来的罗德里克。他佩戴者七骑士之首象征的华贵长剑，身着一身黑色和金色相映的精致长跑。他常年不曾舒展的眉头如同雪山之巅一样冰冷。三年中，罗德里克迅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强大，冷漠，高傲，目空一切。罗德里克紫水晶一样的瞳孔中透着冰冷的光，他抿紧的薄唇宝石一样名贵。他的视线匆匆掠过我，停在了亚瑟身上。

　　罗德里克轻轻动了下手指，他身后的四个御骑士便流水一般朝亚瑟涌来。我迈出一步，一下子站在亚瑟身前。

　　“他是我带回来的天使，有重要的情报贡献，你们退下。”我盯着面前的四位年轻的小伙子，他们有些为难地望向后面的罗德里克。

　　“既然是天使内的叛变者，如果有觉悟为安德烈王室和‘魔王’效力，理应先去向大将军获得批准。”罗德里克的视线根本没有在我身上，我也早就对他这一忽视战术有了应对模式。“难道我身为第五骑士，连带回来一个天使也要向大将军申请吗？莉莉安都用天使当男宠了，怎么不见她向大将军请求批准？”

　　四个御骑士脸都红了。他们默默退到一边。罗德里克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起伏。他终于望向了我，眼中是我不能读懂的光芒。

　　“是什么重要的情报？”他毫无感情地问道，我差点就要骂人了。也只有他才敢这么高高在上地和我说话。我冷笑一声，故意刺激他，“白天使的情报，够重要了吧？”

　　罗德里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单单这一局，是我赢了。我极尽妩媚地笑着，亲昵地挽起亚瑟的手，拉着他绕过罗德里克，走出了悬赏厅的大门。

　　五

　　安德烈之城比印象中更热闹了。

　　街边买杂耍的流浪艺人，滑稽的小丑和生动的马戏团。雀跃的小孩子绕着街道嬉笑追逐，空气里人声鼎沸，日光下一片嘈杂的和平安乐。人们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路边叫卖的烤羊肉小摊，小贩们脸上的热情和汗水。偶尔有贵族坐着华丽的马车经过拥杂的路口，前往城中心的宫殿。

　　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了。

　　不断有年轻的女孩子悄悄来回打量着走在我身边的亚瑟，他长得真好看，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他是个天使。亚瑟金黄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流转着莹莹的光，漂亮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桃红色的唇。他修长挺拔的身躯源源不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就像一面勾魂的旗帜。

　　亚瑟风骚地对路过的每一个女孩子投以销魂的微笑，我忍住再折断它一根肋骨的冲动，粗鲁地将他推进了我的家门。

　　虽然明知道这家伙不是人，但当他脱下上衣时我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真是人面兽心。我咬着牙给他接骨上药，亚瑟在我过于粗暴的力度下断断续续发出令人脸红的呻吟声。他究竟是有多欠扁啊？

　　好不容易替他修好了碍事的骨头，我嫌弃地踢开他掉在我地毯上的上衣。真的，和刚才罗德里克穿的衣服比起来，亚瑟的衣服太土气了。我咬咬牙站起来去衣橱里拿了一件男款骑士服给他。

　　“换上。”我命令道。亚瑟接过衣服，目光却停在我的衣橱内，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艾尔，你是把全城的衣服都买回来了吧？”

　　“真是肤浅，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城。”我哼了一声，“我每去一个新的城市，做完任务后都会在城里所有的服饰店转一圈，把所有好看的衣服都买回来。”

　　“你出任务的钱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白痴，我当然会留一点。”我翻了个白眼，“对于每天都穿不同衣服的本小姐来说，一个城的衣服怎么能满足我。”

　　“每天都换？换给谁看啊？”亚瑟歪了下脑袋，突然心领神会地笑了，“该不会又是因为罗德里克吧？”

　　“就算是，又怎样？”我斜眼望他，“我就是要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让他后悔，你有意见吗？”

　　“其实……”亚瑟忽然靠近我，他眼里又开始泛起诱惑的水雾，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艾尔，你不打扮也很好看，真的……”亚瑟一路欺压过来，我忽悠有点慌神了，他突然在玩什么把戏？

　　“喂！你……”

　　我羞恼地伸出手推他，亚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推倒在地毯上，我恼火地伸手去抓“珊迪”，我发誓我要打断他的手——

　　房门突然打开了，我吃惊地侧过头，正对上推门而入的罗德里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