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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若相逢 ...

  •   时间按照预定的轨迹尽忠职守地运行,现在指针指向康熙35年。
      这五年我过得十分充实。
      乌雅家属满洲正黄旗乌雅氏,所以我最先学习的便是满文。虽然很难,但是想到那个梦,我以高考的劲头,顺利攻下这个堡垒。
      遗憾的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见他,连类似的梦也没有做过。总之睡觉时和清醒时一样纯洁。
      可能是年纪变小的缘故,我也没有了原来那种狂热的恋爱兴致,每天只是跟美女额娘学习琴棋书画。虽然天赋有限,好歹明师手下,即使出不了高徒,也不致于辱没门墙。
      我的另一个兴趣是和钟婶学习做菜,我还试做了蛋糕,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口味还不错。
      我的杰作在额娘生日时闪亮登场。
      那一天,我捧着一个心型蛋糕,阿玛捧着一束花——当我们以这种超级震撼的造型出现在她面前时,立刻山洪泛滥,吓得我们急忙救洪,一人贡献了一条手绢,才将洪水平息下来。
      啧啧,女人的眼泪果然是最厉害的武器。在店里,阿玛轻轻哼一声,上至掌柜下至伙计,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现在额娘一哭,我看他简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不过,眼泪之所以能够成为女人的武器,前提是那个男人要深爱着你。否则哪怕泪水流干,杜鹃啼血,他也不屑一顾。
      我的眼泪,都是为了分数。
      说到底,我是一个很无趣的女生,所以一直没有男朋友。
      我叹息着回到房间,很快就把这种伤春悲秋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风月无边,没有银子万万不行。
      为了我,从不脸红的阿玛和额娘起了争执:
      “灵犀怎么能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呢,我不管,反正我绝不答应她开店的。”
      “我们满洲的女儿哪象汉人这么多讲究,再说,这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我环住额娘的肩膀,“您放心,我有分寸,一定不会让您丢脸。而且,我只坐在后堂,哪里会抛头露面呢。”
      终于,阿玛出资,为我开了一家专门制作女装的绸缎庄,取名“云裳”。我设计的大多是宽袖细腰的汉装长裙,好在不是为了盈利,可以完全按照兴趣打理。我按照现代的服装店样式对它进行装修,免费提供精致可口的点心和清香扑鼻的水果花茶。
      效果十分惊人。
      这种以亚麻、软缎和缭凌为主料的摇曳长裙迅速征服了城内一众名媛。当知府大人最心爱的湖夫人在一次宴会上以一条淡蓝色长裙艳惊四座时,我们迎来了事业的辉煌时期。
      阿玛和额娘大大地惊奇,我只是微笑。
      不久后,我又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怀着对资本主义的刻骨仇恨,我叫它“香奈儿”。
      在没有男朋友的日子里,我时刻准备着在图书馆、教学楼、甚至是食堂遇见心仪的帅哥,对皮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所以当我看见额娘的化妆品时,几乎没昏过去。我立下一个宏伟志愿:做精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可行的一种护肤品。
      阿玛在城郊买下一片地,专门种植做精油用的花。我们采用的是蒸馏法,这是一种很奢侈的方法,所以提出来的精油纯度很高。
      几个老师傅啧啧称奇。
      彩色的芬芳液体装在罕见的玻璃瓶子里,任何女人看见了都会动心。
      没有人再怀疑我了。
      阿玛说:“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心虚,坐在一边很从容地微笑。
      “生日快到了,今年许什么愿?”额娘问我。
      我想起了那个梦中人。
      不知是不是神听见了我的许愿,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他。
      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映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闪着蓝茵茵的光雾,四周的景物一片朦胧。我们穿着皮裘坐在雪地上弹奏《凤翔千仞》,梅花的香气随风飘来,又随风飘走。琴音清澈活泼,袅袅婷婷盘旋在空气中。
      他的手指如玉一般洁白,挥弹之际宽大的袍袖微微飘荡,暗色的冬青花纹在月光和积雪下摇曳生姿,大有晋人裙踞飘逸灵动风流之态。
      我低低地唱:“太华之阿,何人吹箫?凤凰翼翼而来,彩云卷卷出岫。徘之徊之,鸣之舞之。傍挟日月,嬉游于天地之外;追摩星汉,翱翔于六合之间。此曲高古,虞皇所制。神仙境界,不似人间。”
      琴音终了。
      “冷吗?”他问我,声音温厚沉稳,隐有飘然出尘之意。
      我微笑着摇头。
      我丝毫没有感到雪地的凉气。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这次我一定不让你走,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你。”顿了一顿,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除非,是你要离开我。”
      我伏在他的怀里,他的心如一面小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与温暖。
      “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坚定地说。
      话一出口只觉得心中一松,好像冥冥中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从此只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顿时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你爱上他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对自己说。
      爱上梦中人。我笑自己。
      转眼到了我的生日——三月初三。这一天是传说中王母娘娘开蟠桃会的日子,有一首北京竹枝词是这样描述蟠桃宫庙会盛况的:“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 。”古时以它为“上巳”,汉代正式定为节日。《后汉书.仪志上》记载:“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后又增加了临水宴宾、踏青的内容。魏晋以后,已变成汉族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向阿玛和额娘请安,吃完长寿面后,我便带着小如和小月两个丫鬟去明月庵里烧香许愿。阿玛早已派人将纸烛等物送去了,所以现在只有两名老成的家丁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今天出来踏青的人很多,因为古人出门游玩的机会很少——有规矩的人家须恪守规矩,无须恪守规矩的人家也没有出来游玩的心情。像这种暮春时节的好日子大家自然都不愿错过。一路上只见许多华服少年怒马轻裘,纵马而过;还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坐着轿子,所过之处,香气久久不散。一些提着篮子在路上结伴行走的农家姑娘,也别有一番妩媚可爱。
      马蹄溅起的青草和落花的香气,让人感到春天的美就在这枝头树梢之间,就在天空的云卷云舒之间。想来古人吟诵春光的也只有王维的《早春行》说的最好了:
      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
      谁家折杨女,弄春如不及。
      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
      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
      玉闺青门里,日落香车入。
      游衍益相思,含啼向彩帷。
      忆君长入梦,归晚更生疑。
      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
      难怪李白也要感叹“行乐须及春”呢,此时不行乐,更待何时?
      “小姐,我们等会去迦叶寺拜佛吧。”从明月庵出来后,小如悄悄对我说。
      我看她一眼,“听说迦叶寺求姻缘特别灵验……”
      她脸上一红,咬住嘴唇不说话。
      我连忙投降——这些古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去,去,马上去。”
      迦叶寺的香火很旺盛。很多妙龄女子前来求签,也有许多青年男子或在意或不在意地四处张望。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佳人兮。
      幸好春光明媚,不仅不觉得猥亵,反而有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古典情怀。
      小如和小月催我去求签,我摇摇头避开她们,在殿内四处拜佛。我们是被爱情故事轰炸到百毒不侵的一代,绝不相信一支小小的签能够解释清楚姻缘。
      我喜欢看佛脸上既悲悯又略带嘲讽的笑容。当他们俯瞰芸芸众生,听着各种呓语时,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在观音菩萨面前虔诚地跪下,默默许愿。起身时,忽然瞟到一片白色的衣角。那熟悉又陌生的冬青花纹一下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口干舌燥,不能自已。
      抬眼望去,那张面孔比梦里要年轻,只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慌意乱。
      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他略略抬眼,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眼中水波不惊,随即闭目沉思。袅袅香烟中,他的脸上有一种稀有的柔和悲悯,唇角的淡笑似刻在瓷瓶上的冰花,冷冷的,没有任何着附。
      我站在佛前,大殿内各种声音嗡嗡作响。斑驳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在佛像上打出深深浅浅的影子,他们脸上那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
      就像在太和殿门口被人压住了背一样,我身子一软,缓缓倒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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