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回首》二你妹子

4、梦回

　　“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语文端起历史桌上的瓷杯，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你又换茶了？”
　　历史难得到学校来，办公室长期空置，所以显得格外冷清。西面的墙被一排书柜占据，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成套的史册。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历史面前放的书桌，投下窗外梧桐叶的影子。
　　“那是我的杯子。”历史皱着眉，看着语文把玩着小小的瓷杯，“我不常来学校，办公室里没有备茶。”
　　“嫌弃我？”语文语气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不过你怎么跑学校来了。政治惹你生气了要找校长告他？来先和我说说，我把你修改一下措辞。”
　　“没有，我来找个东西的，在家里没翻到，怕是落在学校里了。”历史扬了扬手中的书卷，“那时候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把东西全都整理好。”
　　历史关上书橱的门，书随手塞进袖子里，转身看向语文：“走吗？”

　　因为仍在假期当中，走廊上空荡荡的，历史和语文并肩走在一起。
　　语文和历史是很多的好友，只是最近历史几乎足不出户，而语文和政治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不友好状态中，所以愈发难以碰面。
　　“诶，我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语文搭着历史的肩，整个人靠上去，“你脸色真的很差你知道吗？政治大晚上折腾你没让你睡觉？”
　　“别胡扯。”历史推开他，“他好几天没有回家过夜了。我最近睡得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太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不累吧。”
　　历史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身边被自己推开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语文站在原地，脸上不再是刚才那副不正经的表情。
　　“历史，你过得好吗？”语文难得用如此严肃又认真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历史微微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我，你和政治是什么关系。”语文走上前几步看着历史的眼睛，“你爱他吗？”
　　“这和爱情大概没有关系吧。”历史笑了笑，“你想的太多了。”
　　“那为什么要在一起？”语文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别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就是我，难道别人怎么想我就是什么样子的吗？”历史撇过头去，“我没有和政治在一起。我们没有多余的关系。”
　　“你......”
　　“就像大家都觉得你和数学很适合在一起，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你们不是情侣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一样。”
　　“这能一样吗？”语文目瞪口呆，“历史，你总不会还需要我教你吧？我并不认为我会更懂得这些事情。”
　　“阅历和年纪不是万能的。”历史叹了口气，转而又笑道，“这些事情我很无所谓，你不要为我担心了。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可是真相总会被谎言所掩盖，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是那样的时候。”语文莫名觉得无奈，“那时候你也不单纯是那个真实的你了，历史。”

　　语文丢下历史一个人走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却愈发看不清自己好友眼底的情绪。语文感到莫名的愤怒，却不是完完全全对于历史产生的。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资格责怪历史，毕竟有些事情挣扎也是终归无奈。
　　“我明白的，谢谢你关心我。”历史看着他微笑，只是那双眸子仍是雾蒙蒙的。语文一看就知道他大概什么也没听进去，自己是白费了口舌。
　　“你……”向来能言善辩的语文哑然了。他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人，神情模糊，身形单薄，好似要融化在白色的光芒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很多年前的历史并不是这个样子的，语文想，历史一直都很美，但不是现在这样朦胧得快要消失。只是自己似乎也说不清，多年前的历史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历史曾经的模样，终于还是被时光碾碎、磨平，不复存在。
　　如愿以偿。

　　历史看着语文的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许久，脸上的微笑才如斑驳而陈旧的墙纸被迅速地剥落。
　　不得不承认，语文还是那么敏感，说话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历史垂着头，凝视着瓷砖地上梧桐树枝叶的凌乱倒影，语文几乎说出了他无法承认的真相。
　　他和政治之间没有爱情，无论是在过去，现在，或是将来。
　　这很嘲讽，但也是现实。爱情不是面包和水，人们缺了它并非无法生存下去。它从来都不是生命不可缺少的空气。
　　自己大概是有过爱情的吧。历史茫然，其实自己已经记不大清。
　　有一些事情总觉得自己会刻在记忆到天荒地老，其实只要短短二十载，它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样遇到物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去爱上他，又狠下心来说分手的了。
　　没有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虽然疼痛只是呼吸间的事情。忍一忍，忍一忍，疼痛也就习惯了，即便你已经忘了为什么又为了谁而疼。
　　历史也不是不清楚政治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政治需要他，并且有些时候自己记忆里的东西是政治所忌讳的。对于政治来说，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没有什么是把历史拴在自己的身边更安全的做法了。
　　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反而容易天长地久。因为没有激情的付出，自然也不会收获冷静后的疲惫。这是一场理性的交易，大家各取所需，各司其职，不会因为“谁应该付出更多”而争吵，也不会因为无法承担对方没有理由的温柔而产生罪恶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政治对于历史来说，是最完美不过的伴侣。
　　那么自己来学校一趟，白白拿了这么一件东西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历史捏紧袖子里的书，这个东西，大概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也不该送出去了。
　　他转身，一边想着该怎么处理袖中藏着的东西，一边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这么多年，自己实在不该因为语文的几句话就胡思乱想。
　　然后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撞入了一汪沉沉如深潭的黑色
　　眼眸。
　　是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