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纳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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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绚一路说着到了我住的院子。阿绚指着屋子道：“顾蓁娘在里边等了郡主好长时间了，不知有什么事。”说话间阿绚到门前掀起帘子。我走进去，迎面坐着的顾蓁娘一身素白罗衫，不施脂粉的鹅蛋脸凄凄惨惨，原本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雾，叫人不由恻然。她见我进屋忙站起身来请安道：“夫人回来了？”
“蓁娘找我有什么事？”我在靠火炭盆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蓁娘脱籍之后一直未去烧香，明天打算去庙里一趟。”顾蓁娘建议道，“夫人何不跟蓁娘一起去进香，好求新年家宅平安，靖大人早日起复？”
按照临安旧俗，顾蓁娘从教坊司脱籍从良，本该去寺庙烧香发愿。只是碰巧她父亲身亡，这几日忙下来，倒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了。大约是她这几日精神比之前好些了，所以打算去庙里进香。
说起来她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盼着父亲洗脱了冤情，却没想到仍是只能见到父亲的尸骨。只是，这顾老儿好好地在牢里呆着，怎么就突然中风死了呢？
“夫人？”顾蓁娘的声音唤回了我纷飞的思绪，我点点头，心想新年在即，去烧烧香讨个吉利也好，于是问顾蓁娘要去哪家寺庙。
“我一向去报恩寺，那里的静空师太佛理讲得甚是明白，我之前常常去听她讲佛。”
不提倒也罢了，一听她说到静空师太不由叫人怒上心头，姐姐的美好生活就是从遇到这个老尼姑开始变得一团糟的。于是我摆摆手道：“罢了，蓁娘你自己去吧。”
顾蓁娘见我神色不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福了一福就出去了。我隔着窗子听到她在院子里向靖方旭行礼问安，靖方旭仿佛兴致不错，笑问她过来做什么。
“蓁娘要去报恩寺烧香，来问问夫人要不要同往。靖大人可愿出去走走？我瞧大人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家里，也该出去走动走动。”
“报恩寺……”靖方旭的声音果然带着几分醉意，“那个地方跟我们都很有缘分啊……”
“说起来，那可是蓁娘的福地，要不是在那里遇到大人，蓁娘和父亲这辈子也别想洗刷罪名了。”
心情不好了果然听什么都刺耳，我在屋里听着顾蓁娘娇怯的声音不由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在那里遇到姐姐我，还指望沉冤得雪？现在可好，过河拆桥地直接去勾搭我相公去了……看来赵瑗说的话不无道理，我真的该提防顾蓁娘些。
只顾自己恼着，竟然没再注意他们的对话。等我反应过来，屋外已经没了声音。我轻手轻脚地踱到门前，悄悄地掀起帘子往外看。
院子里一片寂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梅花绽放的声音。天空仿佛是深蓝黑色的天鹅绒，星子仿若漫天洒下的银钉，初升的一弯残月斜斜地挂在天幕上，洒下皎洁的清辉缓缓流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靖方旭一袭素衣斜倚在连廊下，一支遒曲的梅枝直伸到他面前，月光穿过梅枝照在他脸上，他双眼轻闭，一脸的惬意舒畅，仿佛陶醉于那疏影横斜的淡然雅致。
我犹豫片刻，还是从屋里拿了件披风悄悄走到他身边。把披风盖在他身上，我转身要走。突然，手腕却被紧紧地握住，我刚一转头，便被靖方旭拉入怀中。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我不由挣扎道：“伯阳，你喝酒了？”
靖方旭的双臂收的愈发紧起来，象蛇一样紧紧箍住我。他不稳的气息在我耳边吞吐，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气：“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普安郡王，我都愿意退婚来成全你了，你为什么要反过来招惹我？你既然喜欢郡王，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我没有，没有……”我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是无奈地重复着。
靖方旭的脸压了下来，背着月光，他那双眸子深不见底，黑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醺然的气息迎面扑过来，冰冷的唇紧紧压在我的唇上。我不喜欢这样子被强迫，于是想要扭开头，没想到他却一手紧紧控在了我的脑后，容不得我躲闪。他空出另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吮住我的唇，灵活而柔软的舌头探出来顶向我的牙关。我使劲地咬住牙，他便用力地掰我的下巴。我挥动双手去推他，推不动又改作用力去掐他踢他，可靖方旭却不为所动，只是扣住我的下巴，肆意地轻薄。这根本不是什么亲吻，这仿佛是残酷的撕打和生死对决。
我的心几乎要冷成一团，冰冷的泪不断地从眼中流出来，经过面颊划进嘴里，咸湿而苦涩。
靖方旭突然身子一震，伸手把我推开。
我被推得倒退几步，跌坐在连廊的另一侧。那地上的青砖如冰块一样寒凉坚硬，我无法控制地瑟瑟抖着，心里却渐渐清明起来：靖方旭说的没错，他当初已经跟夏与谖退婚，是我为了画像、为了那渺茫的能回到现代的机会，才又死乞白赖地嫁过来。他最初根本不喜欢甚至是厌恶我的。而我为了能得到画像，刻意地讨好他顺从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拿到画像一身轻松地回去，只是想不到画像还未见到，却不知在何时已被拖入泥淖不可自拔。
我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披风搭在手上，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招惹你。”
“好！那你哪儿来哪儿去，我现在就送你回郡王府！”靖方旭更加恼怒，他绕出游廊，站在中庭大喊，“阿绚，收拾起你家郡主的东西，红芹，去让车夫套上车赶到门口等着。”
这时，阿绚红芹绿萼几个人循声从屋里跑出来。
阿绚忙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郡主，你们怎么了？”我摇摇头，握住阿绚的手。她手中那盏西瓜灯像是一轮落日透着一团晕黄的光，终于叫人觉得有丝暖意。红芹则冲靖方旭福了一福轻声道：“姑爷，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这时候套车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靖方旭没想到红芹给了他这么个软钉子，顿时指着她骂道：“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们郡主大人要出去，你个奴才也有资格说不妥当？”
红芹委屈地望了我一眼，默默不语。我看不下去，于是替红芹打抱不平道：“红芹又没惹着你，你干吗要迁怒于她？”抬眼发现大概是靖方旭的声音太大，连顾蓁娘都从屋里出来往这边走过来。我只作没看到她，吩咐道：“姑爷喝醉了，红芹绿萼你们扶他回书房休息去吧。”
红芹从阿绚手里接了灯笼，和绿萼上前去扶住靖方旭。没想到靖方旭双臂一振，几乎要甩倒她们两个，仿佛酒意上涌吐字愈发不清：“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去收拾东西、套车！”
顾蓁娘正好过来伸手扶住差点要摔倒的绿萼，压低了声音道：“靖夫人，要不然让蓁娘扶靖大人去安寝？他如今喝醉了，您和阿绚、红芹姑娘只先应着他说要去收拾东西，等靖大人睡一觉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明白顾蓁娘是一片好心，可是让她去总觉得心里别扭。
正犹豫着的时候，阿绚却上前推开顾蓁娘，对我说：“姑娘别听她的。”接着她转向顾蓁娘冷笑道，“不用你假好心！你那些心思瞒得过我们姑娘，可瞒不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姑爷今晚喝的这酒是谁弄来的！我家姑爷在书房养病，你整天又去找他填词又去给他弹琵琶的，怀了什么心思？我不过是不想多嘴惹我们姑娘生气，你倒真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使得好计策了？”
顾蓁娘顿时眼泪滚滚流了出来，她回头看看几个丫环，又看看我，一双杏儿眼满含委屈：“夫人，蓁娘和靖大人真的是清清白白，夫人是蓁娘的救命恩人，蓁娘怎么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听了阿绚那番话，我已经无法再相信顾蓁娘那双看似纯真无邪的眼睛，我轻声叹道：“蓁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你们够了没有！”靖方旭却突然吼了一声，冲上来一把将顾蓁娘揽入怀里，挑衅地斜眼看着我道“我们清白不清白关你什么事？”
我看看他，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不关我的事。”说完，我扶着阿绚转身走了。
屋子的窗户上透出荧荧的烛光，我望着那点光亮，往门口走过去，越走越急，越走越快，挪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踩在软软的棉花团上。阿绚害怕地在我耳边轻声道：“郡主你慢点走，慢点……”我却停不下来，胸腔只剩下一口气，我只知道要趁着这一口气赶紧走完这一程，否则，丢了这口气就再也走不动了。
终于进了屋，我倚在门板上，只愣愣地盯着墙壁，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阿绚默然地轻轻地捋我的后背帮我顺气。一口气终于喘上来，我蓦然转身，紧紧抱住阿绚，放声恸哭起来。
“姑爷只是喝多了，郡主您别生气，我扶您休息去。”阿绚一边轻声劝我，一边拉着我往里屋走。
第二天下午，靖方旭打发了人来请我去大厅。
大厅里并没有生火，我立在廊下的阳光中，一阵凄凄的阴冷从厅里往外散，叫人不由打个哆嗦。我将手笼在袖中，只站在门口看着靖方旭轻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坐吧，”靖方旭坐在大厅上首的椅子上，指指他身边另一张椅子，面无表情地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打算纳蓁娘为妾，这杯茶还是要让她向你敬的。”
我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站在门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门口处的穿堂风吹得呜呜作响，愈发叫人心里一片寒凉，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风都散去了。
我定了定神，走进凄冷的大厅，在靖方旭身边坐下，尽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也太简略了，你不打算叫人好好布置一下，再请亲朋好友来喝杯喜酒？”
靖方旭依旧一张扑克脸，沉声道：“不必了。蓁娘尚有热孝在身，仪式上尽量从简。”
我嗤笑一声：“我倒忘了她还戴孝呢。”不等靖方旭说什么，我接着说，“顾蓁娘呢？让她进来敬茶吧。”
话未说完，顾蓁娘从门外端着茶走了进来。她仍是穿着一身素衣，低眉顺目地走到我们身前，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跪下去将放茶的托盘高高举了起来。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臂褪到肘窝处，露出一节雪白如玉的小臂和金灿灿的两只龙凤镯。
我端起茶，视线无意间在她的手臂上停了留片刻，突然就觉得端茶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我忙别开脸不再去看她莹白的手臂，只是佯装镇定地将茶杯放到嘴边，就在唇上那么轻轻一碰，然后放回托盘里。
“茶我已经喝过了，可以走了吧？”我无法再待下去，只想赶紧离开。
“郡主不要着急，我还有两句话要问蓁娘，听完了再走不妨。”靖方旭一脸漠然，接着对顾蓁娘说道：“起来回话吧。”
蓁娘应声站起来将托盘放在案几上，垂手侍立一旁。
“你手上那对龙凤镯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纳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