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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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是隔天傍晚就回到了家。她没带什么行李，去时两手空空，回来亦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收获，其实，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陪她回来的人，竟是纪时元。
整个人瘫坐在沙发里，她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打发他：“你先回去吧，别有什么事耽误了。”
纪时元正准备朝她凑过来，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仿佛防狼系统的警报声。
是陈斯文。她本没什么心情接，但他仍旧坚持，最后电话被纪时元抢了去，开了外音：
“是尘尘吗？”他甚至没有等这边说话，第一时间问起。
纪时元正想说话，就被顾是掐了一把，他装腔作势无声地嗷了一声，尔后乖乖地把手机还给她，耸了耸肩便大摇大摆地离开。
她拿起电话，声音带着明显的疲倦：“不是。”
彼端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哦——没事，别太放在心上。这次怎么不叫上我呢，你一个人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陈斯文说话向来这种风格，平和中带点关切，又不会叫人发腻，但她这次是真的困乏，寥寥几句，便切断了这通电话。
或许是找了许多次，就好像长跑比赛，愈到最后愈累，又或许是因为……薄越宸。
回来时，他们乘的是同一趟航班。
薄越宸就坐在她的右侧。他全程都没有跟她讲话，就好像那晚他的蛮力、粗暴、戏弄都是镜中影水里月。
然后，下机时，他终于开口，对她说了一句话，仅一句，仍旧那样风淡云轻：“顾小姐，以后你不要来找墨墨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想要追上去问，但他人高腿长，只留给他一个颀长的背影。
纪时元拉住她，很繁琐很认真地劝她。她才明白，原来他们都是怕她情感转移，怕她把身边的小孩当成尘尘。她更是才明白，原来她的行为是那么容易让人当成神经病。
就因为她没了孩子，就因为她喜欢对孩子好？顾是无奈。
倏地，她感觉有一股温暖的鼻息喷洒在自己面庞上，睁开眼一看，是纪时元那张放大的笑脸。
他眼睛很耀眼，是世俗常形容的眼泛桃花的那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仍旧那样年轻耀眼。
他笑起来，带点痞气，显得恣意风流。但接下来，他很正经地问：“想吃什么，面还是米饭？”
“随意订一个好了。”顾是重新闭上眼。
“哎，顾是你什么意思，我问你吃面还是吃饭呢，我去给你做啊。”他显然格外不满顾是的态度。
顾是轻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掀开。没多一会儿，就听见纪时元起身离开的脚步声。
躺着的时候，她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作响，惶恐他把她厨房炸了，这才急忙忙地爬起来去查看。
他手持厨勺，在炒油菜，绿油油的菜叶早已没了生机，乌黑的一条条蜷缩在锅底。
顾是走近的时候，逆着光，就看见一颗亮晶晶的油溅到他光鲜的西装外套上。她无奈地扯过一旁的围裙，单手塞给他，没好气地说：“没能耐逞什么强，又不是泡小姑娘。我这拢共就剩一把菜，全给你浪费没了。算了算了，你回去吧。”
边说，顾是便把围裙收回，套在自己的颈脖上，把他挤到一旁。
纪时元笑嘻嘻，微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我吃顿饭再回去总行吧？”
话音刚落，他伸手帮她把掖在围裙下的长卷发撩起来，哗啦一下，全部披散在窈窕的背后。
她开始熬鸡汤，差不多好了就用勺舀起来尝上一口，汤水滚烫，她轻轻一吹，樱唇微微翘起，下颔的线条略略一挑，这样温柔，纪时元恍惚觉得，整个厨房随着她流淌着温柔的水。
他再忍不住，伸手双臂，从身后环抱住她，那样轻。
顾是一怔，缓缓松开了锅里的勺，可她并没有动作，双腿还僵在原地。
他缓缓抱紧她，顺着她的手臂渐渐下移，握住她清瘦的小手掌。
顾是咬着唇，双手握拳，指甲深陷到肌肤里。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是大名鼎鼎的金牌律师，面对敌方的唇枪舌剑都向来无所畏惧。而今，她才明白，不是的，其实她比任何人还要懦弱和自卑。
她是脆弱的，尤其在这样一次次有希望的前往，又失望而归的时候，就像是在打游戏里打强悍的怪，还没打倒，自己倒先掉了一大堆血。
纪时元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捧着她的侧脸，稍稍侧过来，然后弯下腰，吻她。
他很会接吻，能轻易让女人意乱情迷，她一开始是抵抗的，却在触及他唇瓣的那瞬间，慢慢失去招架之力。
好像，心甘情愿坠入其中。
纪时元心中暗喜，腾出一只手关上火。倏地，带着她边走边吻到了沙发边缘，他整个人随着她往后倾倒。
“是是，我爱你。”他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顾是抓紧他的胳膊，他的西装是绒面材质，指甲重重一划，顺下两道明显的白色痕迹。她并不回应他，只是将头埋在他下底，顶着他坚硬的胸膛，一言不发。
纪时元手摸到她大腿上，就要掳起她的裙摆，他指尖微凉，她这才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攫住他的手腕，摇头：“不行。”
他按兵不动，咽了咽喉，吁了一口气才说：“乖，听话。”
顾是暗骂自己方才是疯了，莫不是跟母亲是臻说的那样，自己心底还有想法跟他破镜重圆？她猛地抵住他的胸口，侧过头不看他，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纪时元，你起来。”
纪时元见情况不对，猛地钳住她的手，低下头在她颈脖间吻她，一点点啃噬，似要攻陷她。
一阵酥麻传来，她狠狠拍他的脊背，但他根本无动于衷……
“叮咚，叮咚——”门铃恰时响起。
顾是死命推他：“有人来了……”
“管他谁！”好事被扰，纪时元开始有点恼火。
“顾阿姨——顾阿姨——你在吗？”奶声奶气的声音。
飘渺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顾是像是瞬间变幻成大力神，竟能把纪时元推开，像条滑溜溜的鱼一样从他身下钻出来。
纪时元狠狠地朝沙发拍了一掌：“靠！”破坏他的好事，两次，两次了！
顾是欣喜若狂地启开门，果然，是那个她两天未见的小男孩。
他穿一件鹅黄色羽绒服，衬得肌肤几乎白到透明，卷卷的软发被薄薄的秋雨淋得有些湿哒哒的，他抻了抻背上的双肩包，望向顾是的眼睛深邃又明晃晃：“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摇头如拨浪鼓，蹲下来扶住他的小胳膊：“墨墨，阿姨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你回来了怎么不去看我……”
桀骜如薄墨墨，第一次，第一次低着头讲话。他发梢的水珠，咕噜一下掉了一颗，滴在他圆鼓鼓的短靴绒面上，晕染成一小朵花儿。
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大皮鞋，他抬头，眼里带着冷傲的光：“你要他，不要我。”
顾是揽过他，牵着他进了屋，用手大力推了一把倚在门框上的纪时元，温柔又怜惜地说道：“不是，他过来蹭饭吃的，我等下就赶他走。”
薄墨墨皱着眉，似懂非懂地颔首，然后冷冷地说：“蹭饭？乞丐的感觉。”
纪时元犹如一只炸毛的猫，但顾是一个眼神望向他，他又挤出一堆笑，恢复笑嘻嘻的模样。
顾是找来抹头毛巾，边给他擦干头发，边吩咐纪时元：“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饭菜端出来呀。”
薄墨墨坐在高脚椅上，吊着两只小腿，自顾自地啃着棒棒糖，头一歪，望着纪时元，好像在无声地说：不去么？
我——去！纪时元恨恨地迈进厨房。
“墨墨，你怎么找到我家的？你出来，你爸爸知道吗？”顾是心虚地问，想到薄越宸那张冷冷的脸，她撇了撇嘴，其实，她才不想他知道。
“我问Mike，坐公车，再走路，来的。你是不是，生气，我说不让你跟我爸爸，在一起？你，可以跟我，在一起的。”他一字一句说得有些僵硬。
然后他忽然转头，一个不注意，倾斜，好在顾是眼疾手快，他跌落到她温暖的怀抱里。
纪时元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场景，恨恨地想，妈的，老子都没抱够，倒轮到你这小破孩儿来抢了。
“我怎么会生气呢，小不点儿。”顾是抚了抚他柔软的发顶，把他抱下来，“好了，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薄墨墨点头。“好。”
他的小手很冰凉，而她的大手那样灼热，让他忍不住攥得紧紧的，随着她一起坐到饭桌旁。
纪时元正在喝汤，顾是打了他一掌：“你多大人了，不能给孩子盛一碗啊。”
纪时元眯了眯眼，嘴角堆笑，却咬牙切齿地说：“来，薄小爷，您喝好！”
他递过去一碗汤，不料，手一滑，整碗汤倒在了薄墨墨的领口位置。
顾是弹起，慌忙地拉开墨墨的羽绒服，转头向纪时元吼道：“赶紧找毛巾啊！还有烫伤膏什么的！”她彻底慌了神。
薄墨墨摆了摆手，并不是很烫，但他有洁癖，油腻腻的感觉令他生厌。他拨开顾是，淡淡地说：“我自己脱。”
当最后一件小熊保暖衣被他脱下时，顾是整个人呆滞了。
她手下意识地扶住桌角，眼泪忽然飚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纪时元！纪时元！你快过来！你过来……”
纪时元猛地跑过来，视线同样落到了同一个位置，他高挺的身躯竟也不禁倒退了一步。
薄墨墨不明所以，皱眉：“怎么了？”
纪时元上前扶住几乎站不稳的顾是。她咬着双唇，伸出手想要抚摸薄墨墨的胸口——
那里，有着伤疤，手术后的伤疤。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尘尘，是你吗尘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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