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戬]浮生》闲阶拾花

3、【三】

　　杨莲看着太白金星跳下去，却是愣了，他忽然就明白了，这哪里是去抓杨戬，若当真是冲杨戬，为何方才不强行指派？为何要激沉香去？为何不给沉香法器？她看看幻象之中笑的一派淡然的杨戬，又看了看水中还在徒劳挣扎的沉香，他们要抓的人是沉香吧，一定是沉香吧？！
　　“陛下，娘娘！”杨莲扑跪在地，“沉香他还是个孩子，当不起此等大任，娘娘仁德，召他回来吧。”说着眼泪便扑簌掉落下来。
　　杨莲本就生的娇弱模样，如今这般低声垂泪，连王母也要感叹，当真我见犹怜啊，难怪杨戬这么宠着她，宠出了这么些个毛病。只可惜王母自得道以来便掌管所有仙娥，专治这些个毛病的，于是她一笑便要劝杨莲不如也下去，不想却被旁边玉帝拉住，“娘娘冷静啊。”王母想了想，于是那话便果然没出口，只转头又去看天镜。

　　杨戬正在厨房里给瑶姬打下手，忽然就愣住了，他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连瑶姬叫他都听不见，瑶姬有些担心的拉了拉他的手，杨戬这才回过神来，“二郎，怎么了？”
　　杨戬笑笑，“没什么，”将洗好的菜滤了滤水放在旁边的空盘里，“娘，我去后院再提些水来。”瑶姬未怀疑便应道，“嗯。”
　　杨戬提了水桶到后院井边，他向井中看了看，黑洞洞的，井水总有几丈深。杨戬没有放辘轳下去，却是缓缓将右手伸向井中，他眼神一凝，手掌虚抓，井水迅速的涨了上来，渐渐漫过了他的手却依然没有停，最终竟奇异的升了起来，水柱高两丈有余，却稳稳的定住，就像有无形的井壁拢着。
　　天庭中三圣母惊呼一声，众仙也是小小一番惊诧，因为那升出的水柱中蓦的出现了扭曲挣扎的刘沉香。他脸色发紫显然是窒息的厉害，四周的水在压迫撕扭他，他就下意识的释放法力对抗，然而这水挑剔排拒外物的厉害，他越是释放法力越被压迫，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二哥，救救沉香！！”杨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王母斜首扫了她一眼，众仙也纷纷侧目，这时杨莲也意识到她失言，然而便是在同时她忽然发现，原来几千年的依赖已然成瘾，竟是难以戒掉。
　　镜中的杨戬似乎冥冥中听见了杨莲的呼唤一样，他缓缓伸出手抓住沉香拼命撕扯衣服的手，向外一拉，刘沉香“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他脸色青紫，身上衣服也都给扯破了，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天。
　　沉香已然昏死了过去，杨戬便从水柱中掬了一捧水要泼在他脸上，凌霄殿上有低低的抽气声，来自众仙，甚至来自御座，幻池水对沉香的抗拒如此明显，这一捧水下去会如何，只怕所有人都做了最坏的猜测，杨莲身体猛的一颤，“二哥不要！”
　　刘彦昌心焦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咬牙切齿的一句，“住手，你这卑鄙小人！”
　　也许是众人心中早有定见，“既然救了又何必害他”，即便是持了这样的怀疑，却也不觉得“卑鄙小人”用在杨戬身上有什么不妥，或者说这冰冷无情的司法天神才是他们熟悉的杨戬。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捧水泼下去，竟驱散了沉香脸上的青紫，一股黑气从他头顶袅袅溢出，又被天幻池水推着上升，最终蒸腾出了昆仑山巅。
　　“哼。”王母一甩袖，靠在御座背上，脸色颇不悦，玉帝见了却只眯眼一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王母不忿的剜了他一眼，其实这结果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她不知道幻池水原来还能这样用。杨戬究竟知道多少秘密，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也唯有此时趁他意识迷蒙，才能多挖些出来，这也是王母把他丢进幻池最主要的目的之一，她倒要看看，杨戬究竟瞒了她多少。这结果对众仙而言，说意外却又似乎早有预感，只是这预感何来却是谁也说不清了，只能归于沉香运气一向好，这次天幻池一游应也遇难成祥。而杨莲忽然想到，这是三千年前的二哥，那时他是少有害人之心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见黑气散了，杨戬俯身查看沉香状况，探了探脉，似乎是无碍了，便伸手轻拍他的脸，“醒醒。”沉香果然睁开了眼。
　　沉香一睁眼就被明媚的阳光耀了眼，于是就有些不明状况。
　　“醒了？”
　　杨戬的声音略带薄怒，一下子就拉回了沉香的思绪，他猛的跳起来，但是这一跳就发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而他面前站着的便正是杨戬。
　　杨戬弯腰将他拉起来，责备道，“胡闹，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回去。”
　　沉香为方才那一跪羞愤到了极点，他猛的一甩臂将杨戬挥退了两步，“杨戬，不用你假好心，你以为你躲在这就能逃避惩罚吗？”
　　看着沉香憎恶的神情，杨戬一阵恍惚，“逃避”？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二郎？”一声轻唤，杨戬霎时清醒，回头笑着应了声，“母亲。”
　　瑶姬在厨房等的不耐，终于亲自过来看看，“打个水要这么久，不想帮娘……”一跨进后院却看见了个陌生人，于是打趣的话便断了，她走到杨戬身边，打量了一下衣衫褴褛的沉香，“二郎，这孩子是？”
　　“母亲，他就是……”杨戬的笑容忽然僵住，这孩子是谁？他猛然惊觉，他竟……不认得这孩子……
　　杨戬转过头来仔细去看沉香的脸，然而越是细看竟越发确定不曾见过。
　　看着杨戬疑惑的眼神，沉香冷笑一声，“哼，杨戬，事到如今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了？”沉香环视杨府宅院，还能依稀听到不远处街上的叫卖声，但沉香知道这些不过是水做的幻象，最后他将目光定在瑶姬身上，就连他这位“姥姥”也都是假的，不由得就带了几分讥讽。
　　看着沉香的眼神，杨戬猛的皱眉，直觉他将要说出可怕的事。沉香抬手一指瑶姬，“杨戬，你……”还不等他说完，杨戬冷声道，“放肆！”衣袖一扬沉香便从杨府后院飞了出去。
　　“啊——”杨戬如今只剩魂魄，而且虚弱得仅能维持魂火状态，沉香根本没想过他还能有什么法力，现在竟给他轻易打飞，只有在心里暗恨自己太大意了。
　　见沉香大叫着倒飞出去，杨戬动作一滞，便又转而担心自己方才一时心慌，会不会出手太重了。
　　“二郎？”瑶姬惊讶的看着倒飞出去的沉香，将手搭在杨戬臂上，“那孩子到底是谁？”
　　杨戬摇摇头，“不曾见过，想必不是这镇上的。”说着便反过来扶住瑶姬往回走，边走瑶姬边道，“二郎，你方才出手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