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之 此生谁料》黄泉比良坡

31、物是人非

　　鹤看着面前兀自笑着的少女。她生的这么好看，金色的睫毛像一把扇子，阳光照下来，在她清瘦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埃尔蕾娜见鹤没再说话，就轻轻合上了眼睛，像是要倚着轮椅的椅背睡觉。
　　“你离开圣地多久了？”鹤的声音突然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她只能慢慢睁开了眼。
　　“十年多了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鹤不由想到，罗西南迪在多弗朗明哥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却从没听他说起过任何关于她的事。想想也知道，罗西南迪一定袒护了她。鹤也是明白人，她并没有准备继续追问罗西这些细枝末节。说到底，目前来看蕾娜只是多弗朗明哥养在家里的人，她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多弗朗明哥的诸多种种，她从未曾参与过哪怕一次。十几年前玛丽乔雅的事件，报纸上并没有登载，罗西南迪也没有必要将所有这些事一一上报。
　　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监视多弗朗明哥。
　　“逃出了玛丽乔雅，怎么也没和好人上路，反而跟了海流氓呢？”
　　“好人？”蕾娜突然笑出了声音，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不敢相信的奇闻。
　　以前我住在圣地的时候，我是天龙人，是九天之上的神。神从不会知道什么是七情六欲，我们既然不会悲伤，那么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欢喜。她对鹤说，我因为多弗走进这人间，却从没有碰到过你嘴里所说的那些正直的好人。在这人间我只尝遍了七难八苦。好在这十几年我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吧。

　　埃尔杰德独自坐在船舱里，冷眼看着面前的电话虫。这个电话虫，他带在身边，一十一年没有响过一次。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多弗朗明哥已经把配对的那个扔了。然而并没有。
　　埃尔蕾娜也应该有一个，但她从来没有用过。她离开了玛丽乔雅十年有余，他们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她一定还在怨他。埃尔杰德那样想。
　　他将苍白的手放到了桌上，枯长的指节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刻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等海岛的影子渐渐拨开云雾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懒散地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将电话虫拢进了贴身的口袋里。转念想想，埃尔蕾娜马上要回来了，他也再没什么理由要和多弗朗明哥联络。手指又伸进口袋，捻出了电话虫，扬起手将它扔随意往地上一扔。

　　埃尔蕾娜斜斜靠在树下，海风吹来的时候带下一树落花，洋洋洒洒落满了她身上埋住了她的脚。她曲了曲自己的脚趾，落花蹭着她的脚掌，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埃尔杰德将一整个国家的珍珠倾倒在她脚下，那些珍珠也这样埋住了她的脚背。
　　如同海浪一般。
　　她看着天边渐渐靠近的巨大海船。那是她家族的船。
　　她甚至能想得到她那个天龙人皇兄，带着玻璃头罩，一脸不屑地对下人说着什么没有礼数的话。
　　是了，他是天龙人，他不需要什么礼数。他是神。
　　埃尔杰德来到岛上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下了。他看都没看四周的海军一眼，就好像那些人只是这海岛上的一块块礁石。他眼里只有那树下静静坐着的少女。她金发落肩，细软柔和，微微卷曲着有如染了金丝的丝绸。
　　那样安详，就好像这只是无数个皇城里清闲自在的午后。
　　她竟然一下子长的这么大了。

　　埃尔杰德拿下了自己的玻璃头罩，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过了不多的时候，他弯下身子，单膝跪在了她面前。他做的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只是害怕她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细声说，蕾娜，和我回家吧。
　　埃尔蕾娜眼神飘忽了一下。
　　刻薄的少年脸上有些急，又说，“不喜欢玛丽乔雅的话，就住在我的船上。”见她还是没说话，又加了一句，“再不喜欢，我给你在别处建一个城堡。你想在哪里都行，对了我听说有的天龙人把行宫建造在海底，你要喜欢我也给你造。家里现在有很多属国，你……”他看着埃尔蕾娜平静的脸突然哑口无言了。
　　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只得住了口，拦腰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埃尔蕾娜也没有躲，伸手自然而然搭住了他的肩，细瘦的手臂柔若无骨，细看却又觉得风情万种。她的头发被海风扬起来缠进了他落下的发丝里，就好像是雨丝落进了湖水之中，一下子就混在了一起。
　　生的这么像，到底是兄妹。鹤那时候想。
　　她突然缩了一下，好像是哪里痛，埃尔杰德低头看下去，看到了她脚踝上被脚镣磨出的青痕。竟一下子停下了脚步，他眯起眼睛，逆光看向鹤。埃尔蕾娜赶紧扯了扯他的上衣，轻声说了句，皇兄，有些冷了，还是回先回船上吧。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不再追究什么，几步跳下礁石到了沙滩上。他的身影细瘦挺拔，白衣金发，穿着传统的天龙人服饰，一身的贵气和着远天的晨光一起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埃尔蕾娜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她坐起身子，看到自己的轮椅靠在墙角，几米开外埃尔杰德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就着昏暗的烛光蕾娜勉强看出他醒着。
　　他的手放在桌上，苍白的皮肤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他的指腹敲击着桌面，沙沙的声响带着漫不经心的节奏。他的声音刻薄沙哑，这一十一年都没有变过。
　　他说，你和母后长的很像。
　　那个曾经艳冠四海的女人，就算是一国的公主，可说到底与天龙人相比不过就是贱民出身。凭着这张脸，就然让四大天龙人家族之一的家主为她干出了无数件荒唐可笑，与虎谋皮的事。
　　他也曾觉得自己的父皇是疯了。但如今看着自己的皇妹，从以前那个扯着自己的裤脚怯生生叫皇兄的孩子，变成了面前这个美得不像人类的少女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的父亲了。
　　但他就是想不清楚，他皇妹还在族谱上，证明她天龙人身份的芯片也还在他的手里，她只要说一句想要回家，她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就算以前发生了种种事故，就凭她这张脸，也能让天龙人家的皇子们各个拜倒在她裙下。可就，她竟然，看上了一个被驱逐出神殿，堕落成海贼的人，看上了多弗朗明哥。
　　她竟然看上了他。
　　她看上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会有现在这么糟糕。
　　埃尔杰德皱起了眉，金色的发丝从耳后落到了脸颊旁，他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
　　“你说你，怎么就上了他的船？你以后要怎么离开？”
　　“皇兄，我既然上了他的船，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干干净净地离开。”
　　从没有想过。她的脸有一半都埋在阴影里。埃尔杰德好久才回过神来，是了，她早就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皇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