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点/Pressure Point》嗟然

9、刊载的悼文

　　Mary露出那种恍然大悟又带着怜惜的神情，“你们之前还没庆祝过是吗？”

　　John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们相识的四年时间里Sherlock有一半的时间在假死，另一半则基本被各种案件所填满。庆祝生日？第一次机会因为Sherlock人不在英国而错过了，第二次他们索性都忘记了。

　　他舔了舔嘴唇：“Mary——”

　　但却被打断了，“你该去，”Mary说，“你应该为他庆祝生日，或许等我这边结束了你们的派对还在继续的话我也赶过去。”

　　她当时的脸上正是这种体谅的微笑，让John忍不住为自己莫名的小心思而羞愧。就像现在这样，他因为一个噩梦而迁怒到早餐，迁怒到他们原本该美好的晨间聊天，而Mary却只在关心他的胃口和心情。发泄的郁气，而又相伴随至的内疚，反反复复让John陷入自我厌恶之中。

　　他不该这样，自己的妻子总是在体贴而自己却扮演混蛋。

　　为了抵抗这种负面情绪，John振奋起精神咬了一口煎鸡蛋，抬眼看到Mary的盘子里只有一个：“你该多吃点，你现在的营养摄入得加倍。”

　　“我很确定我摄入的足够，Dr Watson.”Mary笑着又咬了口面包。

　　“我不知道，”John顿了顿，看向Mary隆起的肚子，“虽然也的确有临产的孕妇看着仍像是怀孕5、6个月的，由于体质问题。但你的肚子对于8个月孕期来说的确不算大。”

　　“而你是个医生却在建议我靠多吃来长肚子？”Mary玩笑道，她抓起John的手握在手心，“不用紧张，医生说它很健康，或许它只是个优点苗条的孩子。”

　　John附和的笑笑，收起他不必要的担心。

　　早餐努力消灭掉一半，他实在没法逼自己将剩下的解决。但Mary还没有吃完，于是他提醒自己不要提前先离开，哪怕沉默地陪着坐也好。

　　瞄到案几上的报纸时John在心底舒出一口气，这倒是个应对沉默的好道具。他拿起随手翻开，浏览今天的新闻琐事，某歌星因为深夜街头的犬吠叫饱受失眠之苦，首相家那只不抓老鼠的猫挨了财政大臣家猫的揍，同居数年的伴侣竟不知道彼此各自有婚姻……John一目两页的速度翻阅，然后他随意地翻到第四版，突然因为一行标题停了下来， “知名鉴赏家、媒体人Charles Augustus Magnussen辞世”。

　　粗体扩印的醒目标题下是篇幅达半版的悼文，从他颇具励志色彩的生平到领域丰富的艺术品品鉴再到对媒体事业的付出与抱负，如果不是和这个表面斯文实则险恶的人打过交道，John简直都要被这篇煽情满满的文章感动了。

　　“荒谬……”John在看到文末尾用“高尚、令人尊敬”等词来形容CAM时忍不住摇头自语。

　　“什么新闻”Mary问。

　　“啊，只是一篇…”他停住，因为看到悼文右下角的另一篇新闻而睁大眼睛。

　　“...Magnussen生前曾与去年年初神奇‘复活’的著名侦探Sherlock Homes交往甚密，他曾对Magnussen所拥有的某些收藏品表示过极大的兴趣。据不具名知情人士透露，Magnussen辞世当天Mr Holmes曾前往拜访，两人几度发生激烈的争执。‘他可能掌握一点Mr Holmes的秘密，关于他过去破案的那些神话和诈死的事儿，’知情人士提出了他的质疑，‘为什么警方对Magnussen的死只字不提？’……‘他就是一个小丑，愚弄了大众’…’他名利双收，却让民众陷入危险，那段视频怎么说？’…”

　　John把报纸摔在桌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颠倒黑白的事他没少见，但眼前这简直是恶意地捏造，且不论Magnussen的悼文搭配质疑Sherlock的报道这样刻意的排版和极具引导性的语言是何居心，这两篇的作者都是再把Sherlock再往风口浪尖上推。

　　John从餐桌前站起，Mary正伸手向那堆报纸想要一探究竟，他冲回卧室拿手机，刚打开电源就收到一连十几条短信，除了Lestrade发来的叫他有空回电的那条之外他一条都不认识。他拨通Lestrade的电话，没响几声就通了。

　　“你找我”

　　“啊，帮同事问一个专业问题来着，但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John有点失望，“我以为你找我是报纸的事。”

　　“报纸什么事？”

　　“你没看吗？”John复述了那则醒目的标题，“有个所谓的‘知情人士’宣称Sherlock和Magnussen之间有隐秘交易，而且又质疑Sherlock是——质疑他不正派。”

　　“这种质疑不就没断过么，”Lestrade语气听上去毫不意外，“每回都是发生了点什么事就瞅准机会旧话重提罢了，去年是他惊天逆转大回归的时候，现在不就又赶上那个视频的风。”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证实过Moriarty的确是罪犯也给Sherlock澄清了！”

　　“是啊，的确如此，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担心？”见John顿住，Lestrade安慰地笑笑，“警方负责查证事实，媒体就负责捕风捉影，你都和Sherlock一起那么久了，还没习惯这等事吗？”

　　“可是…”John想要说下去，又停住，Magnussen的事他不知道苏格兰场涉入了多少，以Mycroft的处事风格，恐怕早就将这件事压得连当日在场的那些特种兵都宣誓忘掉，他或许不该提到这件事和Sherlock的联系。

　　“嘿伙计，你还好吗？”

　　John回过神来，“好吧，也许是我太在意，”他摇摇头暗示自己清醒，背景音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像是室外的什么地方。“你在忙吗？”

　　“在查点东西，其实也跟Sherlock有关，”Lestrade说到这儿自嘲式的感叹：“瞧瞧他叫咱们多不省心。”

　　“关于什么？”

　　Lestrade吊胃口地压低声音：“我找到了点那晚枪击Sherlock一案的线索。无论是谁，Sherlock都试图阻止我把那凶手挖出来，这倒还真是有点奇怪。就像你说的，他是Sherlock啊他想费心保护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神仙。”见电话里半天没有回应：“John，你在听吗？”

　　“在，我在，你说你找到枪击Sherlock人的线索？”

　　“对，那位神秘高能人士落了点东西，弹壳，我在现场找到的。”

　　“弹壳。”John重复道，深深呼吸，“你能找到吗？”

　　“托枪械管制制度的福，我总归能先找到那枪的拥有者。”电话里出现一声清脆地叮响，像是电梯到了，“回头再跟你说，我得走了，报纸那事你就甭担心了，过一阵就好了。”

　　“好，你忙。”

　　John挂断电话，心脏还扑扑作响，他揉了一把脸转过身，赫然发现Mary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John石化般站在那里，瞪着Mary一时无话。她听见了吗？听见他们提到了那颗找到的子弹，和可能就快要发现真相？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但一定足够引起Mary深切的担忧，因为她正满脸关切地靠近过来，朝John的脸颊伸出了手。“一切都还好吗？发生了什么？是谁来的电话？”

　　John僵硬地默许那只手捧住自己的脸，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温热触觉，这提醒了自己他正在发汗。

　　“怎么了？”Mary又问了一遍。

　　John深吸口气终于定过神来，“没什么，”他逼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Lestrade找我问点事情。”

　　短暂的犹疑，像是确定John是不是说了真话，然后她点点头，脸上的担忧退下去变成沉默的信任。这根本不像是听到那谈话内容的反应，如果听到，她不可能不紧张，她会问John该怎么办或者说我们得阻止他查到真相？不确定，但总归不该像现在这样坦荡如常。或许她只是恰巧在John挂电话的时候刚刚走进？可这根本没法问啊，难道直接问你有听到Lestrade说的吗？他已经找到了枪击Sherlock的线索有可能会找到你？你对此会有什么做法吗？

　　John被一捧热度拉回现实，低头看见手里被塞进了杯茶，早餐没喝完的那杯。

　　“那解决了吗？”他听见她问。

　　“什么？”

　　“你说Lestrade问你点事？”

　　“啊，是的，”John眨眨眼，“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突然间一阵失落，因为他开始意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对抗和提防。而面对的却是他本应该最信任的妻子，也是他不久前才承诺了会重新开始的人。

　　面上的冷汗慢慢退下去变成一层薄薄的粘腻，不愿伸手去抹又摆脱不了。John愣停半刻，仰头饮尽杯里半热不凉的茶水。

　　“你收拾了那些硬币？”他望向床头柜，问。

　　Mary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什么？”

　　“那些硬币，”John平直地说，“我随手放在那的，三个一便士，两个五便士，一个五十便士和一个两镑，你捡起来了？”

　　“我不确定，”Mary有些不明所以，“可能吧？”

　　John点点头，“我记得数，所以你收拾了我肯定知道。”

　　他说罢不等Mary回应就走出卧室直奔客厅，他打开笔电，在搜索引擎里啪啪打入关键字后浏览着跳出来的新闻，越看眉头就皱得越深，随后他关掉所有页面，两手交握抵在嘴边沉思了一会儿。这个档口Mary已经走到他身边默默看着他动作，John没理会，再动起来时他打开了自己的博客。

　　“别，John。”Mary在他想要打字时出声阻止，引起John惊讶地回视。

　　“我是说…”她顿了顿，想着措辞，“我理解你的感受，看到Sherlock被诬蔑我也很愤怒，可……”她伸手搭上丈夫的肩头，试图安抚那里绷紧的肌肉，“你想要替他说话，这无可厚非，但是在这个时候？”

　　“什么时候？”John已经彻底停下动作转身看着Mary，表情里都隐含着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