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点/Pressure Point》嗟然

8、梦魇

　　Lestrade抓了抓头发，“嘿，别告诉我你被我的话镇住了，那我倒可能会被吓到。”

　　“有多少人看过你所谓的检测报告？”Sherlock开口了却是在发问。

　　“有几个，”Lestrade顿了顿，“但没被告知和什么案子有关。”

　　“好吧，”Sherlock命令，“现在，把报告给烧了。”

　　Lestrade差点没掀翻他手边的杯子：“你开什么玩笑——”

　　“听着，”他在被打断之前继续说，语调低沉且不容置疑，“我没法给你解释更多，但我保证那个射伤我的人有足够的理由开那一枪，实际上换作是我或许都不会手下留情。总之，那人没造成严重伤害，而我不欲追求其责任，加之反正你也查不到，所以坚持追查毫无意义。”

　　“造没造成伤害不是你说了算，要不要追究同理，如果谁都能拿枪乱射那还要不要我们这些警察啦？至于最后一个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再怎么否认，可事实上就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依然在破案子！”

　　Lestrade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他要继续跟这儿费磕那工作就别想提前完成了，而且还不一定磕得赢。“行了，剩下没你事了。八点前我要看到我的枪和证，不开玩笑！”

　　不给再辩解的机会，Lestrade挂断电话，将那些报告摞好推到一边。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看，而期待他能停手的Sherlock这次只能失望了。

　　————

　　一座陌生的高塔，John分辨了很久也没唤起曾经来过这的记忆，他能看到灰色石砖砌成的尖尖屋顶，和同色系或方或圆的平房，但事实上站在伦敦任何一个超过建筑平均高度的平台上，十有八九都能看到这样类似的景象。

　　他低头朝下看，街道看上去就像一条窄窄的缎带，汽车和行人就像缎带上的波点在缓慢移动，这高度和角度令他止不住一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转开视线继续看向那些屋顶，而后吸着气地发现它们似乎和刚才看到的样子有些变化，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我们等。”

　　John转过头，发现Sherlock正站在他身边，肩挨着肩。但他都不记得自己刚才有没有意识到他也在这里。

　　“等什么？”John忍不住问，但对方没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John刚刚在看的地方。

　　而后John感到一阵紧迫的压力，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做出行动，视线内那些屋顶又开始变化了，它们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然后一起朝着一边扭曲，接着变成一团团膨胀的色块。John闭着嘴呼吸，试图理清眼前这超常的一切，但某种可怕的冲动开始调配他的四肢做出反应，他朝前踏了一步，双脚越过了楼顶的边缘，缎带上的波点停止移动了，而John渐渐意识到那些停下的行人似乎是在抬头看他们。

　　“你不用等。”他就在此时听见了Sherlock的耳语，轻柔但带着遥远的冷意。他想要转头看他，双脚却先行一步起跳，身体随之腾空而起，他挣扎着在半空中转过身子，看到Sherlock越来越小的身影也扭曲着朝视线的一边倾斜而去。他想喊，却没能喊出太大声。Sherlock的双眼望着他，被大衣领子遮住了部分的面孔上表情却很空洞，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张扬而凌乱地舞动着，而他身后灰蓝的天开始旋转，变成一团暗红的粘稠。

　　John在一阵抽痛中睁开眼，心跳还重重敲击着耳膜，他屈身朝一边蜷缩，扳住自己抽筋的小腿等待肌肉的酸痛缓过来。再次平静下来时，看清了床头的时钟指向7点40。他还呆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变形的屋顶没有Sherlock。

　　他走进起居室时Mary正在给早餐装盘，涂了厚厚果酱的烤面包配澄黄的煎鸡蛋。“我听见你在喊，”她边解围裙边说，“做梦了？”

　　“唔。”John咕哝一声坐下，面包上的红色果酱看上去有点让人反胃，让他联想到昨日午餐吃的那碗番茄汤。他没碰那盘子，转而去喝杯子里茶。

　　Mary坐进她的椅子，开始吃她的那一份。

　　于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刻又来了，飘着茶香的晨聊时光。

　　他们以前常这么做，新的一天以闲适放松的琐碎话题开始，科学证明这有利于身体健康，而这怎么看都应该是爱侣们该习惯的模式。它也的确曾经是他们的好习惯。

　　要说这种改变其实并非从今天开始，得追溯到那个圣诞节。刚开始那会彼此还会努力展开些话题，偶尔效果会很好，让John有了回到以前的错觉。但在那些偶尔之外，那些谈话间断的沉默里，John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变了。

　　当曾经很轻松的事变成了一担带着目的的任务，感到失望与悲哀就像是必然。而这任务还需要两个人的配合，一旦其中一人不愿配合，那些美好的和谐时刻就像沙雕一样塌陷。

　　而John今天刚做了不舒服的噩梦，还有一个带着抽筋余痛的小腿，所以他不想配合早间谈话时间，于是这沉默就比昨天要长一点。

　　“没胃口吗？”Mary总是主动的那一个。

　　“不太饿。”John说。

　　Mary的脸上挂着真切的担心，但随后很快就用一个体谅的微笑化解了John的为难。这表情和昨晚发生那事之后的反应如出一辙。
　　“没胃口吗？”Mary总是主动的那一个。

　　“不太饿。”John说。

　　Mary的脸上挂着真切的担心，但随后很快就用一个体谅的微笑化解了John的为难。这表情和昨晚发生那事之后的反应如出一辙。

　　当时John正在电脑前录病例，因为申请了太多的代班而他的护士又在修产假，所以他不得不下了班后把这些工作带回家。而查数据时在电脑上搜索 “空灵柩”则纯属一时冲动。

　　他早就知道这个由粉丝创建的组织和他们的论坛，在Sherlock因为那戏剧性的“死”再度成为舆论热点时他就没少关注论坛捍卫Sherlock的行动，只是之后那话题热度被时间冲淡，论坛也不再活跃，慷慨激昂的粉丝们纷纷回到他们的现实世界中，只留John独自一人还在悼念。

　　安吉洛餐厅遇到的那些女孩让他再次记起这个组织，显然因为Sherlock的回归，论坛也再次兴盛起来。比之之前人翻了几倍的在线人数让John暗自咋舌，网站页面都改版了，不像初建成时那样缠绵煽情，如今均是由黑灰和紫蓝色块组成的酷炫背景板，极具风格化的元素点缀其中，一看就定是出自用心良苦的粉丝之手，形成和他们所膜拜之人统一的风格。倒不是说Sherlock是一个多低调暗黑的人，只是充满神秘色彩的英雄人物似乎总更适合用这种风格来陪衬。

　　排版倒一如以前地简练，Sherlock的案件讨论区，新闻八卦区，和显然最受欢迎的粉丝活动区，那个加红加粗还带动画效果的标题就挂在活动区的首页，而 Mary就是在John正准备打开那个帖子时出现的。

　　“怎么样？”

　　John扭过头，看到Mary叉腰挺胯立于厅中，身上穿一条崭新的绯红色连身长裙，两侧肩胛向胸口收拢的缎带形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A字型的裙筒设计显然是为了方便孕妇的身量。她牵动裙摆，一脸期待地看着John。

　　“呃嗯，光彩照人。”John赞道，眼睛停留在那裙摆上对于日常出行稍显隆重的水钻上，“那么，有高兴事？”

　　“明天的赴宴，John，” Mary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意外，见他仍然一副茫然样子：“我和你说过的，Kate邀我们去做客？”

　　John眨眨眼，记起超市里的零碎谈话，或者在家里也提过那么几次，但，显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望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帖子，然后是右下角的日期时间，“抱歉，”他说，“我想我不能和你一道参加了。”

　　“为什么？”

　　这问题十分合理，原先的计划临时变动，的确需要一个解释，但John不太想讲。

　　“我有别的计划，”他转而说，“抱歉Mary，我会和Kate解释的好吗？”

　　Mary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打量片刻，走近他身旁坐下，“能告诉我你什么别的计划吗？”她温柔地问，“你知道Kate是特地邀请你的，她想感谢你，她儿子康复出院了。”

　　“是吗？恭喜她，但是…”他停顿，而后直视她的眼睛，“真的不行，很重要的事。”

　　Mary的目光移开了，扫向电脑屏幕，John没来得及切换或者关掉，不过他本来也没想要隐瞒什么。于是Mary看到了那个帖子的标题，醒目跳动的关于粉丝们如何庆祝Sherlock生日的议题。

　　“Sherlock明天生日？”Mary轻声问，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那个笑意扩大了，“我都没听你说。”

　　“我也才记起来。”

　　“那么…”Mary的脸偏向一边，让John看不到表情，但只是很短暂的一小会，她便又是那个笑意融融地样子，“你们打算怎么庆祝？”

　　这个John还真不知道，确切地说他都还没和Sherlock打过招呼要一起过生日。

　　他吸了口气，“就那样，吃个饭什么的。”

　　“你们以前都怎么庆祝？”

　　“以前？”John眨眨眼，搜索回忆的过程并没有让他好过一点。他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嘴边一时找不到词。但聪明如Mary已经立刻明白了过来。当然了，她陪他悼念的那段时间里John虽然并不太常谈到Sherlock，但记录他俩故事的博客就摆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