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爱情太过平常》语笑无痕

3、我就这样一边看海，一边想你

　　就这样算确定了关系。
　　却也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看彼此眼神中的情意不必再费尽心机遮掩。
　　有关系好的朋友知晓他们的关系，愣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任何猫腻，不禁有些失笑，你们这是在谈恋爱呢，还是开座谈会呢？
　　确实，聊到志同道合的文学话题时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对方腻在一起，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而说到真二八经的情爱时，却往往一个比一个沉默。
　　想来他们连对对方一个正式的告白都没有，又觉得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妥。
　　陪伴已是最长情的告白。
　　最近苒休迷上海子的诗，那真是人生最完满的生活状态——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关心粮食和蔬菜。
　　有一桩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能幻想这些最浪漫的事，每一件里都有郁清。
　　夕阳红云，潮起潮落，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每天在海浪的拍打声中醒来，醒来的第一眼，便是身边人淡淡的眉眼。
　　打开窗户便是海，沙滩泛着金闪闪的耀眼色泽，海水被阳光温柔地抚过，粼粼波光跳跃。
　　年华还早，他迟早会陪他完成这一切。那时的他，还这样天真的想着。
　　如果说文字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那么大三便是把这梦境打破，回归现实的时期。考研在即，郁清不得不放下文学社的工作，为考研做准备。苒休陪着他，一起上晚自修，一起复习功课。
　　无论是上大学还是高中，成绩永远是一视同仁的，只有努力，付出和收获才会成正比。
　　那时的感觉就像再重温一遍高三，郁清是文科生，高数自然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儿。做题做到挫败，想哭，崩溃。每当这时苒休便会从座位下面轻轻地握握他的手，像当初他对他说的那句话一样。
　　“我在。”
　　郁清一手握着他的手，似乎又回到大一那次他们从下车到医院一路十指相扣的温情。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他便觉得，不管多苦都可以撑下去。
　　实在累的时候就躺在苒休腿上小憩一会儿，闷热的夏天，模糊的白炽灯，哗啦啦的电扇，汗湿的安全感，有意无意从书本移到对方脸上的目光...
　　正是因为所爱之人在身边，纵使那段时间漫长难熬，他也觉得甜蜜无比。
　　没有关注别人怎么样，他们觉得情侣似乎就该是这样。没有玫瑰花，没有没完没了的电话短信，没有激烈火辣的□□关系。像上世纪老套清淡的黑白电影，也像一尘不染的白开水，初尝涩口，到后来便觉越品越有味道。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浪漫。他们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暑假，忙碌的学习生活终于告一段落，苒休也有幸去看望大海，只是和父母一起。
　　两个人暂时分开一个月。虽觉得没能跟所爱之人一起有些可惜，但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分开反而能体会更珍贵的思念。
　　在海边的日子里，郁清写信告诉他，自己要过生日了。
　　苒休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告白。
　　苒休失笑，这人理智起来像刻板的老学究，任性起来又像长不大的小孩儿。
　　他便拍了许多大海的照片寄给他，从晓月渐沉到夕霭蒙蒙，远山覆雪，疏林绵延，山水迢递。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思念一样长。
　　窗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海，与地平线融为一体，他仿佛看到，他清朗的眉眼顺着晨雾漂浮在海面上。
　　一转睛，哪有什么人影，不过是几块礁石上缠着缕缕水草。
　　心下怅然，无端端想起沈从文先生在赶往湘西的水路上，给新婚妻子张兆和写的信。
　　“我就这样一边看海，一边想你。”
　　这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对他说的最肉麻的一句话，从前总觉得想啊，爱啊，此类字眼庸俗短浅，套在沈从文先生的信里，却别有一番韵味。
　　清晨，苒休拿写好的情书放在海边风干墨迹，满满的字迹，外人读来只觉不知所云，伤春悲秋，也只有收信人能看懂，能读到信里的晓月和暮色，能听到海浪滔滔和风声阵阵......
　　山长水阔，锦书难托。
　　郁清接到信爱不释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明明三个字就能说清的话，他写了满满两大张。纸张因过分摩擦而粗糙泛黄。
　　朋友取笑他，都什么年代啦，还写情书呢？
　　他笑而不语。那些情话说的再漂亮动人，沾染上机械和电子便会多一分虚假和冰冷。而看着这清秀的字，才仿佛看到他的面容，看到他咬着笔尖斟酌字句的模样，光是坐着，就自成一副风景。循着墨迹，仿佛能触到他笔尖的余温，连文字都被镀上温度，向他传递着，他对他的思念是多么炽烈。
　　那封情书，被他装进左胸口的口袋里，揉得皱巴巴，还时常拿出来炫耀。
　　他看不下去，揶揄道，瞧你那稀罕样，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难不成从没收到过情书？
　　他便真的作势想了想，她们只送我巧克力，而我最不爱吃甜食。所以她们都觉得我高冷。
　　他被这逻辑逗笑，打趣他，那她们若是现在给你写情书，你岂不是会回心转意？
　　...怎么会。他有些失笑，去吻他的耳朵。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