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绢》浣千颜

4、第四章 断情

　　“娘,红叶居已空无一人了,你还守什么”一个十五六岁、样貌清灵的女孩儿皱着娇俏的黛眉，扒着窗台问屋里正对着宣纸发呆的女人!
　　她最看不惯她娘把上门求亲的人赶的一个不剩，更不理解娘为何会对默默守护她多年的果子铺老板――张叔的情义视而去不见！
　　自从有了女儿，常小绢就从水云庄搬出了出来，在城中买了个小院子住。她今年已三十四,早过了花季年龄,容貌也不再娇艳,“丫头,娘守什么了生活啊,平静就好!娘有你足矣，不想再嫁人,麻烦!”
　　女孩撇撇嘴,口是心非!!她从记事起就知道，每逢春季，娘都会在水云庄外的小山坡上种枫树。后来,她从蓝月阿姨处得知她娘在守一段情,等一个叫叶枫的男人。
　　于是，年幼的她偷偷跑到苏州城中,一问才知那个红叶居几年前就已人去楼空!
　　女孩儿烦恼的扯扯头发,“我去练功了!”
　　自从知道她娘的凄美情事,七岁的她就决定跟着蓝姨学武。她想做一件事,至于什么事,她自己也说不清。
　　“去吧!”常小绢望着远去的少女背影,叹气!
　　她放下了吗常小绢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不然她怎么会给女儿取名忆莲,常忆莲呢,忆那十三莲蓬!
　　犹记得十六年前的九月十四,她托人给叶枫捎了封信:郎君安好,生辰快乐!那个男人太孤寂，她想让其知道，这世上永远有一个惦记他的人，好不叫他觉得孤独！
　　那一夜,河对岸再起笛声,那一夜的秋风特别的冷,冷得她错以为冬天来了。也是那一夜，她决定断情……
　　笛声起时，常小绢心里是喜悦的，这至少可以让她确定，叶枫心里是有她的。于是，她不由自主的来到河边。她告诉自己，只看他一眼就好，至少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你还住在这里你夫君不管你”叶枫低头把玩着玉笛,问得漫不经心!
　　“我和他和离了,以后没人管我了!”常小绢轻道。此刻，她的心情茫然，不知自己为何要现身。世事变迁，笛声依旧，可心境已早不是初识的！
　　“请节哀!为你不幸的婚姻!”叶枫依旧随意。
　　常小绢听了这句平淡随意的安慰语，心像被钝刀切一般，疼的她倒吸气,浑身如沐冰水,“呵呵……节哀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节哀的,挺好的!”
　　“莫想太多了,总会有个好男人好好珍惜你的!”
　　“这是你的祝福吗”
　　“算是吧!”
　　“那我要谢谢你的祝福吗”
　　“……不知!”
　　这个男人是冷情的,小绢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自以为痴情人可怜,不忍再加诸一丝伤害,没想到到最后最可怜的是自己。这个男人心中无她！
　　“你送我的镯子，我丢湖里了,愿君一生安泰,后会无期!”常小绢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那一个！天真的以为就算不能相守，能收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安好就足够，一切都是她想当然了，也许那人根本不需要她自以为是的给予和牵挂！
　　叶枫静默了一下,“丢了就丢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
　　那一夜，小绢在竹屋中坐到天明，把这一年多她织的厚厚一叠红叶素绢汗巾一个个从中间剪开。以为这样就能逼迫自己死心，忘记这段本不应该开始的恋情！
　　恨，不知何以生，直至死方終！
　　常小绢觉得自己是恨叶枫的，这种恨不是狠毒的诅咒，而是和那份深沉的爱拉扯不清，如交错的藤蔓般纠缠延伸。爱无绝期，恨无終时！
　　之后，她从小屋搬回水云庄,从此潜意识里不再想那个让她爱不得恨不得的男子,虽然这十六年她总是不经意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常忆莲练功回来,看着又陷入回忆、双目不再清明的娘亲,她终于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了,“娘,我出去几日,你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就让小芳跟蓝姨说一声,不要委屈了自己!”
　　常小绢对此已经习惯，便没有细问女儿要去哪儿，只叮嘱她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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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没打扰到你们吧”常忆莲坐在树衩上,睨着快靠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冷讽,“怪不得我娘对你念念不忘,长的还真俊!啧啧……这模样……”
　　叶枫皱眉，被一个丫头片子调戏，颇为不悦，“谁家的姑娘如此没有教养!你爹娘不曾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
　　“我还没说完,这模样怎么就让本姑娘喜欢不起来!”忆莲不理会满脸不善的叶枫,兀自说道,“还有这个女人,五官分开了放在别人脸上还能看,合起来放在她脸上怎么看怎么就那么恶心呢!姓叶的,没人告诉过你,你现在的眼光很差吗”
　　“你爹娘是谁小小年纪却无法无天，嘴巴如此阴损恶毒！枫郎,替奴家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尊重长辈”美人楚楚可怜,脸上委屈,紧握的拳头泄露她的气愤不满!
　　“喏,给个镜子你自己照照看,是不是很恶心”忆莲真把一面铜镜稳稳扔到那女人眼前,“瞧瞧,明明眼中恶毒,还要装可怜,真是，恶心!”
　　“你……你……”美人颤抖着手指你不出个所以然,气得嘴唇都青了,转而嗔叶枫,“枫郎……”
　　“你先回去吧!”叶枫对美人有那么点冷淡。
　　“妾身的话还没说完,妾身不走!”美人春眸含泪，赖着不肯走。
　　“随你!”叶枫懒得再理她,转而问忆莲,“在下可有什么地方得罪姑娘,还请姑娘明示!”
　　“你我首次见面,得罪算不上,就是看你不顺眼罢了!”想她娘等此人等了十六年,如今她找此人找了一个多月,他倒好,软玉温香,好不快活!
　　叶枫倒挺喜欢这个姑娘的直率性子,有些像……“既未结怨,姑娘为何如此……”刻薄!

　　“刻薄是吗？我还不讲理呢！”说罢无来由的就从树上飘落，挥掌劈向叶枫！
　　这姑娘还真是刁蛮！叶枫微微皱眉，看来不能善了了，遂动了真格。这让一旁的美人心中窃喜，嘴上冷笑，她也不喜欢这个毛丫头。直觉告诉她，这个毛丫头和枫郎有渊源！
　　两人拳来脚往打了近百回合，常忆莲终是年轻，功力浅薄，渐渐落了下风，被叶枫一拳当胸，打倒在地！
　　常忆莲但觉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不过，还好叶枫有所保留，忆莲并无大碍！
　　“本姑娘来是要与你算十六年前的一笔旧账,怎奈技不如人，好歹我还年轻，总有机会打败你！”忆莲抬袖抹去嘴角血渍，缓缓站起身“九月十四,水云庄后山坡,本姑娘送你一份大礼!”
　　“你娘是……”叶枫瞳孔一缩!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怎么不想去”忆莲眯眼，你若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是穷尽天涯也要灭了你个负心汉！
　　“你爹……是谁”叶枫艰难问出这四个字，嘴中如吃了白凡般涩!
　　忆莲不耐道:“我爹你问我哪个爹那么多爹中,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我亲爹!”
　　“你……”轻轻一句话,把叶枫的心撕成了千万片!十三，你竟会堕落至此吗？
　　“你怎么那么罗嗦,到底去不去痛快点，本姑娘没空跟你闲扯！”
　　叶枫拳头紧握，从牙缝中挤字,“到时,我一定准时赴约!”
　　“如此甚好!”忆莲不愿久留,然……
　　“枫郎答应十四带妾身去看红叶的!”做了半天空气的美人不依。
　　“长白山的红叶天下最美,红似火,艳若血!要不姑奶奶带你去看”忆莲冷冷道,“不知道用你的血喂那些枫树,它们会不会被恶心到褪色”
　　“宜茹夫人请回吧,你提的条件叶某不会答应!”叶枫出声挡下宜茹夫人欲出口的污言秽语。
　　“好,很好!你给我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宜茹恶狠狠地拂袖而去!
　　“她是楚天毒教教主的二夫人,你以后当心些!”叶枫好心提醒。
　　“要你管!”忆莲纵身一跃,从叶枫视线中消失!
　　九月十四，骄阳似火！
　　“如何这里漂亮吗”常忆莲无声出现在叶枫背后。
　　漫山的红叶映红了叶枫黑亮的眸,他心脏狂跳。整个山坡都被铺天盖地的红覆盖。
　　这些红,是粗细不一的枫树之叶。这些红,似火一般烙烫他的心,好像是十六年念不完的思恋；这些红又如血一般刺痛他的眼,仿佛是对他薄情的控诉……
　　他抬手接住飘落眼前的一片枫叶,轻轻摸索那火热的红，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是否想说‘我叶枫何德何能,得十三如此深情’我娘痴,是你之幸!可你却负她!”忆莲今日一身黑色紧袖劲装,站在这无边的红中,显得格外冷肃。
　　一句“十三安否”在叶枫喉间转动了千百次,他最终没问出来!
　　“这十六年你过的挺快活吧都坐上无忧郡圣使的位子了,好不春风得意!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了吧”忆莲越说越气,“可我娘还是孤苦一人!”
　　叶枫喉咙干涩,沙哑着声音问:“她在那儿”
　　“急什么!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了!”忆莲转身领路,“走吧,去拿十七年来她送你的生辰礼!”
　　叶枫虽自称长辈，被忆莲一个晚辈夹枪带棍的这么冷嘲热讽，也没觉得什么不妥。但他不能再让这丫头误会，“我不曾娶妻！”谁知忆莲下一句话却着实令他傻眼!
　　“你娶不娶妻，关我屁事!你以为谁都像我娘一样对你一见钟情,还情有独钟”忆莲头也不回向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