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之褒姒的重生》奚凉宵

46、第四十三章

　　玉姬捧着为少恭新做的衣物从回廊走过时，突然听到了拐角处穿来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她本没有听墙角的癖好，正打算避开之时，却听到了其中夹杂的少恭的名字，一皱秀眉，闪身于梁柱之后，仔细倾听那两个弟子的交谈。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就等那个欧阳少恭伤好了，咱们就要动身了！”

　　“我们的实力和他们比起来就是天渊之别，坛主为了那把剑，连我们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别忘了我们身上的……不管坛主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去死，咱们也得赶着去，别忘了那些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只要我们有半句怨言，他有的是法子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唉！坛主怎么会突然下这种命令，难道是那个欧阳少恭怂恿的？”

　　“以后你也别直呼其名了，我听星沉师兄说，坛主打算了了这件事后就封他做长老呢，以后他在咱们青玉坛，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岂有此理……”

　　听到这里，玉姬悄然转身离去。

　　虽然不知道少恭打算做什么，但从那两个弟子的言语间听出是为了那把龙渊剑，莫非是想派出青玉坛的弟子去天墉城夺取龙渊？可是以青玉坛的实力又怎么能与天墉城抗衡？

　　玉姬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在前往少恭住处的路上，路过赵政的住处之时，却见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正是坛主秦虚。她心下一动，将身形隐入花丛之中。

　　“那一切便仰仗坛主了。”赵政面容带着难以察觉的愉悦。

　　“请公子耐心等待本座的消息。”秦虚拱手，转身带着几个弟子大步离去。

　　玉姬心生疑窦，不明白为何身为青玉坛坛主的秦虚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平民孩童如此恭敬。

　　到了少恭屋中，为少恭换好绷带，扶他做好，玉姬便对少恭提起此事，熟料听完她的话，少恭便沉下了脸，片刻没有言语。

　　“这个秦虚，果然不能小觑。”半响，少恭冷笑一声。

　　“……”玉姬见少恭脸色不虞，便问道，“有何不妥？”

　　“此事你无需理会，我自有办法对付，”少恭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此人纵然有能耐，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政进屋时，屋中只有少恭一人倚着枕头坐着翻阅书卷。时有清风吹入，拂过重重纱帘，撩起他颊边的发丝，眉目越发沉静如画。看着此情此景，赵政不由露出笑，走上前去，出声道；“老师一个人看书，不闷吗？”

　　少恭抬眼，淡淡一笑；“现在不是有了阿政么？坐吧，正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赵政欣然坐下，脸色带着笑意；“老师今日的气色不错。”

　　“是吗？”少恭挑眉。

　　“老师还记得在邯郸之时的那些日子吗？”赵政忽然说道，“老师每日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弹琴，还有那次年节之时，老师带着我逛街市，我还穿着你送给我的袄子，你给我买了一个做成老师的模样的面人，我还保存在家中……”赵政似乎是沉浸在美好的记忆之中，“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也许我们……”

　　看着这样的赵政，少恭的心中微微一动；“是我连累了你，你本不该在这里……”

　　“老师怎么会这样想？”赵政回过神，说道，“只要能和老师在一起，不管身处何地都没有区别。我只是恨自己无能，不能陪着老师一起上天墉城，老师受了重伤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我恨不能手刃那个伤了老师的人！”

　　“你年纪尚幼，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又何须自责？”少恭按住了他的手背安抚道。

　　赵政继续说道；“后来在青玉坛的日子里，我想了很久，如果我能够有一技之长，能够自保，便不会被秦虚抓住用来威胁老师，老师也不会为了救我上天墉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说到这，他反手拉住少恭的手，“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够保护老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看着赵政诚恳的目光，少恭相信他说要保护自己的想法是出于真心，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过……

　　只听赵政语气恳切，目露希冀道；“老师还记得您曾说过要传授我仙术吗？”

　　“确是如此，”少恭了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教授你法术未为不可。”

　　赵政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少恭却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修行法术的目的为何？”

　　“自然是保护老师！”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少恭摇摇头，“若你修炼仙术的目标仅仅限于强身健体，防身之用，或者说是保护他人，我自然乐意教授，不过若你是为了长生不老，或者超出凡尘，却还需谨慎考虑。”

　　“为何？”赵政迷惑了。

　　“还记得在邯郸之时，你我之间曾经谈起过你的未来，不过七岁，你便立誓终有一日要登上君王宝座，想必即使到现在，你的意志也未曾改变？”

　　“阿政记得，也从未改变过我的想法。”

　　“很高兴看到你的心志如此坚定。只是，若你想要成就大业，就必然无缘仙路。”少恭话锋一转说道。

　　“为何？”赵政脸色一变。

　　“我曾告诉过你，世间轮回有序，上至太古众神，下至世间凡俗，皆无永恒的生命可言，所有的人，最终都将归于寂灭，长生之说，本属无稽之谈。若你想要远离尘寰，求仙问道，我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不过，道法逍遥，讲的就是清静无为，心无旁骛，可你心里却容括太多，甚至是整个天下，坐拥天下的野心，是修仙之人的大忌。何况还有赵夫人以及你的父亲，杂念太多，无益修炼，反而容易导致走火入魔。阿政，世上从来没有两全之说，或者剑指江山，或者超出俗世，你只能选一个。”少恭此番话语，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强求赵政做出选择。

　　“清静无为？”赵政反问道，“老师也是如此，忘情弃爱，潜心修行？”

　　少恭闻言一笑；“我对这个俗世有眷恋，早已无意修仙，所爱之人已不再这个世间，纵然长生不死，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师的爱人想必是世上绝顶温柔美丽的女子。”赵政有些好奇少恭的恋人究竟该是如何地超凡脱俗的人，才能入得了少恭的眼。

　　“巽芳确是世间少有的温柔善良的女子，”听赵政这么说，他不由会心一笑，眼中带着淡淡的眷恋，“在这个世上，再找不到一个人，像她一般始终待我如初，不离不弃。人世无常，唯有巽芳不曾改变，世间也只有这一个人，能够让我不再迷茫流离。若我们不曾分离，也许我们会有一个如你一般大的孩子……”

　　听到这，赵政的眼神一变，不过那变化稍纵即逝，不留痕迹。

　　“都是一些往事，不提也罢。”少恭不再多想，问道，“你可想好了要怎么选？”

　　“也许老师说的对，这尘世中有太多的东西是我放不下的，比起所谓的长生不死，我还是愿意选择征战天下，修仙之事，对我来说言之过早，也许有一日我厌倦了这一切，会选择抛下所有，寻仙问道。”

　　“……”赵政已然做下决定，少恭也不再多言，看来一切早已命定，他没有告诉赵政的是，将来若他杀戮无数，鲜血尽染，再入仙途，已是求而不得。

　　赵政辞别少恭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一人正站在他的前方不远处。

　　“坛主今日寻赵政何事？”

　　“本座只是想来告诉公子，少恭的伤情已经恢复九成，不日就能够启程前往天墉城。”秦虚踱步到赵政身前。

　　“老师为什么没有对我提起此事？”赵政大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休息不到数月，如何能受得起路途奔波，还要为你同天墉城的人对抗？”

　　“少恭不对你提起此事，恐怕是不想让你担心，何况，纵是公子知道了这件事又如何？公子以为自己能够帮到他什么？”秦虚淡淡一笑。

　　“……”赵政默然，他颓然低下头，“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他背过身去，伸手轻抚着路旁的参天古木，“我没有权力，没有法力，甚至没有一个足够健康的身体，只是个处处拖累他的无用之人……”

　　“若公子想要为你的老师做些什么，大可以修习仙法，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人。”

　　“我何尝不想？”赵政闭上了眼前，“不过老师让我在修仙和成王之间做出选择，我……”

　　“公子自然是放不下做那世间之主的诱惑。”

　　“我是王室贵胄，生于世间，就该征战天下，平定乱世，是天命所归！我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一朝拜倒在我的脚下，任我主宰他们的生死！长生固然诱惑，不过我年纪尚小，有的是数不尽的时间，等数十年后，我得到了这天下，在去追求长生之术，也为时未晚！”

　　“正是这个道理，男儿自当顶天立地，杀伐决断，你能有此决心，便走出了成大事的第一步，待攻下天墉城，本座愿倾力辅佐公子！”

　　赵政看了一眼秦虚 ；“话虽如此，还是希望坛主能体谅家师重伤未愈，延迟期限。”

　　“少恭的体质本就不同于常人，伤口复原的速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何况，攻打天墉城本就是少恭的建议，本座也是顺从他的心意，想必少恭也深恨天墉城之人，希望早些了结天墉之事。公子作为他的学生，应该能够理解他的心意才是。”

　　“这是老师的意思？”看着秦虚的表情不似作伪，赵政有些迷惑。

　　半个月后。

　　少恭的伤口早已痊愈如初，穿上了玉姬送来的新衣，将一头乌发高高扎起，不做多余修饰，一身玄色长衣衬出线条流畅的腰身，一缕刘海落下，显得干净利落。

　　“先生。”玉姬走进屋中，“你真的要亲自去天墉城助秦虚？”

　　“……”少恭看了她一眼，一笑，“不久我就会回来。待我和秦虚走后，青玉坛的弟子十去其九，守卫必然松懈。届时，你就带着赵政速速离开这里，回到邯郸，我解决了天墉之事，便去与你们会合。”

　　“……”见少恭去意已决，玉姬也只好遵从他的意思。

　　拾级而下，少恭便看到了率领着一群着黑衣的青玉坛弟子的秦虚，他的身边站在面无表情的赵政。

　　“少恭已经准备妥当了？”秦虚上前一步问道。

　　少恭没有理会秦虚，而是将赵政唤到了身前，低声说道；“此去天墉城，我不在你的身边，会有玉姬照顾你。我知道你俩素有嫌隙，不过玉姬效忠于我，不会对你不利，你需按照她的安排行事，不可任性，知道了吗？”

　　赵政点点头；“阿政明白，老师，我等你回来，好好保重，别再受伤了。”

　　少恭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他拍了拍赵政的肩膀，走到了秦虚身前；“走吧。”

　　赵政伫立在青玉坛下，望着少恭的背影渐渐远去，天空雁阵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