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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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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园寻了一周却只看见寥寥几个香客,少恭便意识到不妙。
他四处扫了一眼,看见一棵华盖亭亭的古木下,站着一个素衣负剑,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见他看了过来,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少恭心下明了,有些焦躁的思绪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憎恶之情。
素衣男子负手信步走近少恭,此人也算是眉目清朗,俊秀出众,可惜眉间的几分浪荡不羁实在让少恭生不出好感,只见他拱手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在下青玉坛坛主座下大弟子,名唤星沉,见过欧阳先生。”
少恭冷笑一声,转过身不看他;“早闻青玉坛行事诡秘且所为卑鄙,没想到居然对七岁孩童也能下的了手。”
“我们坛主久闻欧阳先生妙手仁心,有意与先生交好,不过欧阳先生武艺高强,我们的弟子都不是您的对手,万不得已,我们只能用些非常手段。”星沉狡黠一笑,“请先生放心,那个孩子被照顾得很好,只要欧阳先生愿意随我们走一趟,青玉坛保他无恙。”
想来是避不开与那位坛主一会了,只是此人种种行事总是令他不由想起当初的雷严,而他最痛恨雷严的地方,恰恰是他总能抓住他的软肋来威胁他。
“欧阳先生想好了吗?”星沉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少恭的脸色。
“带路吧。”少恭心下暗叹一声,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星沉满意一笑,拱手道;“请。”
少恭托信鸟发了一道信号给还在庙中的玉姬后,便随着星沉消失在了后园之中。
青玉坛分坛所在之处颇为隐蔽,两人循山路下山后又绕了颇远的路,才看到一处巍峨的建筑,虽不如少恭从前身为丹芷长老时所在的祝融峰巅青玉坛那般雄伟壮阔,倒也是气势迫人。
少恭随星沉走进青玉坛,一路畅通无阻,守卫纷纷向前边带路的星沉行礼,想必这个星沉在青玉坛中也是地位颇受尊崇的弟子,盯着星沉挺拔俊朗的背影,少恭默默想到。
两人走过高大的正门,越过一道长桥,拾级而上,便看到一处由无数巨大青石造就的气势恢宏的建筑,大门两侧是两尊高达六七丈的栩栩若生的石像,其中一尊气质温润,仙风道骨,手持拂尘,遥望远山,另一尊目如寒星,手中剑指长天,衣带飞扬。
星沉见少恭抬首仔细端详着两尊造像,便笑着解释道;“这两位乃是我们坛主的恩师,坛主感念二位恩情,特地建造两尊造像来纪念二位,我青玉坛上下弟子也皆奉他们为本派师祖。”
少恭了然地点头。
“时候不早,先生请随我去见坛主。”
少恭收回视线,随着星沉沿着雕着精致花纹的地砖铺就的台阶走向那如宫宇般森严肃穆的建筑。
“星沉师兄!”殿前的守卫弟子垂首拱手道,“坛主在里面等候您和欧阳先生。”
星沉点点头,侧身让道;“欧阳先生里边请。”
少恭淡淡看了他一眼,迈步长身走进了殿中。
殿内修饰简单古朴,阴暗压抑,一走进去便能感觉到森冷压迫的气势袭来,少恭站住脚步,抬首望向大殿之上,果见一身形高大,黑衣披发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似是在专心观赏壁上的纹饰。
“在下欧阳少恭,见过坛主。”少恭见他似乎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便出声说道。
男子似是轻笑了一声;“听这语气,欧阳先生似乎心有怨怼,可是在怪本座的弟子挟持那孩子,威胁先生?”
“少恭岂敢。”话虽如此,少恭脸上的不悦之色却半分不见消去。
男子了然地点头一笑,对站在一侧的星沉说道,“星沉,你不尊本座之命,自作主张,便自行受罚去吧。”
“属下知罪!”星沉斜视了一眼少恭的背影,抱拳说道,然后便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坛主想要见少恭,少恭已经来了,还请坛主践行诺言,放了在下的学生。”少恭直入主题,不愿与之周旋。
“呵,欧阳先生何必着急,那孩子与我青玉坛素无冤仇,本座又怎会滥杀无辜,他自然是安全的。不过本座费尽周折请来欧阳先生,却是有求与欧阳先生。”
“有求于我?”少恭闻言不免冷笑一声,“少恭可看不出坛主求人的诚意。”
“说到底,少恭还是在怨本座?”
“并无此意,”少恭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直言道,“坛主不妨直说,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了我的学生,并且不再派人监视在下?”
“少恭言重了。”坛主摆摆手,“不过,本座要委托少恭做的事,对少恭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
“愿闻其详。”
“不知少恭可知道天墉城?”
少恭眸光一转;“那是天下闻名的修仙门派,少恭也只是略有耳闻。”
“说来惭愧,本座创建青玉坛,不过五年时间,虽然经本座苦心经营,门下弟子众多,渐现规模,不过终究根基未稳,最令本座心忧的是,本门始终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镇派之宝。”
少恭默然听着。
“数月之前,我听闻天墉城执剑长老无意中得到了一把传世宝剑,名唤七星龙渊,”坛主背着手叹了一口气,“那天墉城乃天下第一门派,藏宝无数,区区一把七星龙渊,对于他们而言何足道哉?可若能为我青玉坛所有,便可助本派在一干门派之中脱颖而出,扬名立万。”
“可惜那天墉城高不可攀,休说向执剑长老借剑,对我们这样的小门派,恐怕是见都不屑见一眼。”
“想必坛主已经试过派弟子潜入天墉城强行夺取龙渊?”
“不错,执剑长老经常云游四方,那龙渊便藏于天墉城剑阁之中,我曾派出三个门中精英弟子在执剑长老云游之时秘密潜入其中,探得剑阁所在,可惜,尚未接近龙渊,便被剑侍察觉,三人中仅星沉一人生还。”
“那还真是可惜了。”少恭语气寡淡地说道。
坛主也不计较少恭言语中的讽刺意味,继续说道;“自盗剑之事之后,天墉城加倍警戒,对于外来人氏重重把关,身份可疑之人轻易不得入内,后来派去的青玉坛门人都被挡了回来,本座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找到了欧阳先生。”
“坛主太抬举少恭了,贵派精英弟子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介书生又岂能做到呢?”
“呵呵,少恭又何须自谦,本座可没忘记我那两番派出的弟子都是丧命于谁的手中。”
少恭闻言不由想起了那些青玉坛弟子死时的惨相,脸色不由一沉,此人心狠手辣更甚于雷严百倍,不可小觑,若要救回赵政和小狐狸,少不得要屈从于他,可他又怎能甘心任由他人掌控?
为这坛主夺剑已是不得已,待他救回那两个小家伙,脱离他的牵制,必要将他挫骨扬尘,方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他嘴角微翘,从容说道;“事已至此,少恭自当为坛主殚精竭力,万死不辞,那七星龙渊,少恭为你取来便是。”
“哈哈哈!”坛主仰天一笑,“本座就知道少恭必不会让本座失望,你放心,只要你将七星龙渊交到本座手上,本座便立刻命人将那孩子完好地送回他母亲的身边。”
“但求坛主言而有信。”
“不过,本座要少恭在一个月内就必须得到龙渊,否则,不但这孩子性命不保,就连少恭你,也得永远留在我青玉坛,为本座所用!”
“一月太短,便以三月为限,若坛主不依,我虽无把握寻得我的学生,不过要血洗青玉坛为他陪葬,还是做得到的。”
“罢了,便允你三个月时间,希望少恭不要让本座失望啊。”坛主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过,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对那孩子下毒手。少恭可不想辛苦一场,换来一具冰冷尸骸。”
坛主也不言语,而是一手掐诀,一面水幕便出现在少恭眼前,水幕上赫然是独自抱着膝盖坐在席子上的赵政,他惊异地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少恭的虚影;“老师!”说着便伸手去够少恭,却扑了个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我,他们可有为难阿政?”
赵政摇摇头;“没有,阿政很好。老师,他们都是坏人吗?我听看守说,他们抓了阿政是要胁迫老师给他们办事,阿政连累老师了吗?我怎么就这么笨被他们给抓住了呢?”
那懊丧的语气却让少恭听着很暖心,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向自己求救,而是担心拖累自己。想到这,他的内心深处,升起淡淡的愧疚。
他安抚地对赵政一笑;“与阿政无关,老师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要辛苦阿政,暂时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了。放心,老师一定尽快办完事情,来接阿政回家。”
“阿政不怕,只要老师回来,多久我都等得了,只是老师自己也要小心一点,他们一定是故意让老师去做很危险的事情!”
“我会小心。”少恭点点头允诺道。
一边沉默良久的坛主突然一甩袍袖便消去了水幕;“时间不多,此去天墉城还需耗费些时日,可也是算在三月期限之内的,本座劝少恭不要浪费时间,即刻启程才是。”
“多谢坛主提醒,少恭这便动身。”看到赵政无恙,少恭心安之余,也不愿继续与这藏头露尾,阴阳怪气的男人独处,转身便要走。
“且慢,”坛主又出声道,“天墉城地处隐蔽,本座会派星沉护送少恭前往,还有,”他从袖中取出一一样物件,头也不回地甩给少恭,“此乃青玉坛信物,输入法力可与本座通信,为了打消少恭的疑虑,每月准你一次机会与那孩子见面,若需要青玉坛援助,也可通过这个告知本座。”
少恭接住那物件,认真看时发现是一个精致的白玉蟠螭纹佩,他将玉佩收入袖中,颔首道;“多谢。”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待少恭离开许久,那坛主才转过身注视着殿外,表情晦暗不明。
“欧阳先生。”换上青玉坛弟子常服,一身青色深衣的星沉迎面而来。
“嗷嗷嗷!”少恭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一个温软、毛茸茸的小身子扑到了脸上,两条小短腿晃荡着要往少恭头上爬。
少恭头疼地将那小家伙扒了下来,果然是小狐狸,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呆了半天,再见到少恭便显得格外热情,嗷嗷叫着又要往少恭衣领里扒,少恭不得已威胁道;“若再胡闹,便三个月不准吃栗子糕!”
小狐狸终于老实了,在少恭手下垂头丧气地晃荡着四肢。
“先生这宠物倒颇为有趣。”星沉笑着调侃道,“坛主命我将这小狐狸归还给先生,还说若先生兑现承诺,便将那孩子一样完璧归赵。”
“多谢。”少恭细心抚顺栗子炸开的绒毛,“这便启程吧。”
“是。”
却说两人日夜兼程赶往天墉城,抵达昆仑山下时已是十多日之后,星沉完成了护送少恭的任务,便告辞返回了青玉坛。
少恭独自一人带着小狐狸从天光微亮起便沿山路一路攀爬,直至向暮将将抵达半山腰,行为举止与一般寻仙问道的凡间之人无异。
昆仑无愧为太古仙山,夜间临崖远眺群山之时,亦可见夜幕之中熠熠生辉的璇玑闪耀,虽有罡风猎猎,却难消临风怀古的兴致。头顶无垠苍穹和寥落星辰,放眼长天,少恭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笑痕。
前世已往,也不知道未来要走的路还有多长,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波折和离散,他只知道千年之后,还有一个长眠的人在等着他。
若那人还能苏醒,而到时他也能继续活下去,便辞别那人,带着身边的这小家伙,寻找巽芳的转世,不求相守,只为再看她最后一眼。然后便辗转世间,散魂也罢,轮回也由它。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值得他留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