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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

  •   沈翳在夜风中安静下来。
      她行走在离散的人群中。
      那是一段痛苦的阶段。
      她选择了自暴自弃。她远离了自己的土地,一路骑马北上。
      风吹日晒雨淋,沈翳一概不管,任由自己风尘满面,泥浆盖身,十日后她到了一处地方。
      那是蛮夷中国混杂居住的边界区域。
      她就在那里,那处冰冷的地窖里,躺在席子上,喝酒,吃肉,
      沈翳平日里极为自律,她从不吃肉,冰雪饮食。
      但现在,她反而躺在那里吃肉,喝酒,晨昏颠倒。
      沈翳想忘记一切。她什么都不管了。连同她自身,一并忘记。
      酒精让自己的痛苦消解,每当大口吃肉,沉浸在肉食动物的快感里,她很快就失去了以往那种冰雪般清明的神智。
      七天后,
      一人凶神恶煞站在他跟前,“你知道你在这里欠账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打断你一条腿还是三条肋骨,你自己选。”
      “随便。”
      “你说随便,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打快打,打了好放我走。”
      掌柜看到这人这样说,反而有些犹豫了,他一把拽起沈翳的头发,盯着他的脸,“你小子怎么回事,来这里白吃白喝,被打也无所谓。”
      沈翳垂头,懒得回应。
      “给我打!”
      她出去,穿着唯一的一件衣衫,她摇摇晃晃地走在最肮脏污浊的大街。
      这里围绕着贫穷,疾病,龌龊,饥饿。
      她漫无目的地走,累了就倒在路边角落,困了就闭上眼睛睡觉,醒了就继续爬起来走。
      有顽童朝她扔石头,跟在她后面取笑做鬼脸。
      沈翳一概只作不知。
      王府的人对沈翳从来无法控制,她来去自由。那千钧压力,重担系于她一身。她感到累了。想要找个地方歇息。可她感到绝望。想要坠落。
      沈翳想,我完全可以不存在,完全可以立刻自杀抹去我的存在,完全可以变成行尸走肉彻底废弃,因为我对他们完全可以不必负责。
      我不是必要的,我没必要一定努力,一定上进,一定坚持。
      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用。与我何关。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在我眼里,他们的一切都可以立刻化为齑粉,烟消云散,连同我自身一并消失散入虚无。
      我没有什么非如此不可的任务,就算是信仰,使命,责任,我也可以不管不顾,完全放弃,我没必要一定负责,包括我自身,我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我得道与否,圣人与否,强大与否,我也不执着。
      这个世界上一切存在不存在的东西,都可以与我无关。天堂还是地狱,都与我无缘。
      一切都要我真正发自内心的自愿。如果我不愿意,整个世界也无法撼动我。神明也不能命令我。
      对啊,我对光也无所执着,我不会认为它们有多珍贵,而过度执着它们,渴望永久占有它们,美化自身,受人膜拜,就像古代那些帝王一样。
      它们完全可以离我远去,我也不会挽留。
      我可以连同我的意识,身体,感情,我所有存在不存在,看得见看不见的一切一并化为乌有,彻底消失殆尽。
      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执着的吗。
      一天天过去,她蓬头垢面,赤着脚,头发上生了虱子,衣服爬满了蚤,指甲粘满了污垢。她脸上长了很多痤疮,尤其是额头,很快她开始脱发,全身都烦躁闷热,而这里的环境却又如此湿冷。
      她毛糙稀疏的头发盖住了面部,眼睛里一片昏沉晦暗,整个面部都显出某种备受摧残的苦闷疲软,丧失意志力的呆滞油腻,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头昏脑胀地走。
      她走得失魂落魄,昏天暗地。整个人邋遢污秽,愚蠢失智,就像被遗弃的野狗叫花子一样,这与她之前冰雪气质形成天壤之别。
      在这群痛苦不堪以至于麻木的人中间,沈翳感到了安全,是的,融入他们,我就是他们,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有区别又怎样,没有区分又怎样。
      总之,她已经彻底放弃自身了。自我毁灭。
      她是被她自己一手毁灭了。她的根基也被她自己摧折了吗,种子也被毁了吗。整个人真的完全废了吗。
      她的大脑失去了过去的清明直觉,变成一团浆糊,里面噪音轰鸣。
      不,我不可能毁了你们,我的一切都来自于你们,我只能毁灭你们创造给我的这具□□罢了。
      这天夜晚,她蜷缩在路边墙角下,打算也这样浑浑噩噩度过这个夜晚,就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但她被一群乞丐团伙围住。
      那群人指着她,“你新来的吧!”
      沈翳仍是纹丝不动。
      "呸"一口恶臭的痰吐到了沈翳头发上,顺着发丝流到脖颈里,沈翳仍然一动也不动。
      “这是男是女啊!”有人拖起沈翳的胳膊。打开她蜷缩的姿态。
      一个乞丐眼尖,高声叫道,"是女人!"
      女人,这一伙乞丐像是饿狼一般露出垂涎的眼睛。
      乞丐们都是色中饿鬼,虽然是个脏兮兮的丑八怪女乞丐,但他们根本不介意。
      "先带回我们的窑子里再说。"
      几个乞丐不由分说将沈翳拽起。半拖半背地拉向一个地方。
      一路上还时不时趁机偷摸几把。
      一个人朝沈翳狠狠踢了一脚。几个人扑上去对着沈翳拳打脚踢,他们抓起沈翳的头发,打她耳光,嬉笑着偷袭她胸部,
      沈翳跪在地上,开始咳嗽,继而呕吐,那些人嫌脏,对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沈翳被打得头昏脑胀,浑身发颤,滚在呕吐物里,挣扎不起来,那些人就拖着沈翳的头发,拐进一条小巷子。沈翳的脸和手脚摩擦着粗糙的地表,拖出一条触目心惊的血迹。
      沈翳闭上眼睛。
      是她,她对世人背过身去。
      乞丐们陆续狎亵沈翳的身体,不断口出污言秽语,他们脱去她的外衣,急不可待触摸她的隐秘之处,正要进入时,突然,一只手按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手,那手如此坚定不移,不可动摇,乞丐淫昏中惊讶抬头,一对无比冷静的眸子凝视着他,那么冷静,平静,几乎,没有丝毫,丝毫愤怒。
      这种混乱闷滞的趋向,大混乱,好恶贤愚一并和稀泥一样搅混,敷衍,随便。
      在坚持内向的清明精义时,她总是有时刻危机并坠落的忧虑,那就是下一秒就可以彻底混乱,不知方向,完全随波逐流,被最浅薄机械的生存欲望驱动,如行尸走肉,无所作为。
      这种混沌,浑噩,混乱,随机,机械,全盘和稀泥,不做区分,就是她的性情组成部分。
      当然她也有相当势利精明,黑白分明,嫉恶如仇,见贤思齐,积极进取的一面。
      但这两个倾向却常常难以做到平衡,平衡是如刀锋一样的微妙,内精明外混沌。
      沈翳茫然地走在村庄的路上,昏昏沉沉。
      她半醉半倒。痴痴呆呆。
      田地里,以及路上偶尔碰到的几个村夫村妇。
      站住了,就盯着她看。
      摆出戒备的麻木神色,一脸戾气。
      有几个指着她:“这哪里来的乞丐!”
      “丑八怪!”“疯子!”几个村童朝她扔石头,跟着她身后一边躲一边笑。
      一个顽劣的村童学着大人耍威风的样子对着沈翳大呼小叫,挑衅激怒,“喂!乞丐!过来!”
      沈翳就好像没听到那样一路只管自己走。
      她浑浑噩噩来到河边,河边洗衣服的村妇看到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忙啐了一口,躲开一段距离,兀自满眼戒备,提防她。
      沈翳蹲下身,看着河水倒映着自己的脸。
      你能承受多少。
      人们承担不起就垮了,那么多苦难,毁了人,麻木了,以及麻木无所谓了。
      谁能承担得起。千年的苦痛,不停的,总是没完没了的,下沉。
      谁能感应到。我们被自己深深束缚起来,我们将自己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
      沈翳,沈翳。究竟还要多久。
      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我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区别吗?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快要傍晚了。
      天也要暗了。
      沈翳凝神,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她没有动。
      侧过头目光直射向身后几个村童。
      那几个村通被这目光看得呆怔住了。
      那目光昏昏沉沉,无比昏聩混浊,但奇异的是,里面的一束极其微细的光线穿透一切束缚有力得抵达所有人的心灵深处。
      沈翳转过头任自己倒入水中,没有挣扎,任凭河水淹没自己。
      几个村童看到那个乞丐就这样沉入水底,再想到那个眼神,不禁害怕起来,纷纷跑散了。
      这个世上有什么值得执着呢。
      当我以这种方式,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时,当我以这样的绝望与激情,漫无目的地活下去。
      浑浑噩噩地生存着。
      一个路过的好心的姑娘给了沈翳一碗面,她看到这个乞丐已经好多天了,灰不溜秋,浑身油腻肮脏,但不知怎的,她就是对这个看上去毫无特色的邋遢乞丐有种微妙在意,这个乞丐孤身一人,不声不响,也不乞讨,也不卖惨,总是一个人呆呆坐在河边,说他是乞丐吧,他怎么从不乞讨,说他不是乞丐,他怎么又一副乞丐样,好像做什么都无所谓。
      姑娘心底是瞧不上乞丐的,但对着这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乞丐,反而生出了一点点难得的怜悯,她把碗端给沈翳的时候,是别着眼,手指也有些颤,生怕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长相,沈翳看着这碗面,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来,吃了一两口,就狼吞虎咽起来。姑娘在旁边洗衣服,时不时偷瞄这个乞丐几眼,见他吃成这样,更是奇怪了,明明那么饿,怎不见他挨家挨户乞讨,一天到晚瞎坐在这里干什么,奇了怪了。
      姑娘见那乞丐吃完后,捧着碗筷,好像在发愣,过了一会儿他把碗筷放在地上,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披头散发遮盖了他的表情,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样子,只见他站起来,背转过身,走进了林子里。
      从头到尾,和自己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那姑娘看着沈翳一个人默默走进小树林里,她翘嘴,哼,乞丐就是乞丐,也不知道感谢。
      洗好衣服。
      姑娘顺便把碗筷也给收拾了。
      路过树林的时候,她不自觉往里面张望了下,却不见丝毫人影。
      这一晚,村里下起了大雪。
      小树林里有个流浪汉冻死了。大家把这个流浪汉从树林里拖出来,拖到村里大棚内,原本想埋了,但没想到还有一口气,姑娘认得是那日的乞丐,就给他喂了一碗面条,乞丐渐渐恢复了元气。
      “你叫什么?”
      “小张。”
      “你姓张,你的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
      “小张,你有地方可去吗?”
      小张摇头。
      “那你在我家农场干活怎么样,一天三文钱,包吃住。”
      “好。”
      “我姓刘,村里叫我刘麻子。”
      姑娘的父亲刘麻子从此收留小张在自己农场里干活。
      “这是我女儿,素素。织得一手好布。”
      小张看着少女,满脸木讷。但素素盯着小张的脸,撇了撇嘴,掉过头,“爸,你瞧他,脏死了。”
      刘麻子哈哈一笑,“小张,你先去洗个澡,我把我穿旧的衣服给你。”
      “素素,你带小张去洗澡间。”小张站起身,跟在素素身后。
      素素把小张引到洗澡间,指了指里面的一个隔间,“喏,就那了。衣服我给你放外面了。”
      小张把全身上下都给冲刷了一遍。披头散发出来,素素看着洗干净后的少年的眉目,突然一阵恍神。
      她掉过头,不再看。

      “素素,”
      小张干完活,一个人走到一块木桩上坐下。他侧对着这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下午的阳光照到他清瘦的脊背上,整个人有种踏实平和却又神秘寂静的意味。
      素素看入迷了,同村小丫提醒了好几遍才回过神,但又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却恰好撞上小张的目光,她心里一跳,忙转过头,将整个背部对着小张那边。
      “素素,你在看小张吗?”
      素素有些恼怒,想要反驳,但小丫即刻在耳边小声道:“小张向你这边走来了。”
      素素的心砰砰直跳,她全身心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哦——她被叫走了。”好友故意拉长声调。
      素素瞪了幸灾乐祸的好友一眼,她谁也懒得理了,一个人向林子里走。

      刘麻子抽着烟斗,问,“你老家在哪?”
      小张躺在草垛上,淡淡道,“忘了。”
      “那你……”刘麻子沉默了一下,回头,盯着小张,“你不打算回去了。”
      “走到哪算哪。”
      刘麻子不说话了。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冷淡,也只索罢了,看到他一个人走到屋外去,也没人说话。
      外面飘着大雪。有人从窗户口往外瞧,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立在外面,雪落了一身也不避。
      小张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坐在石阶上。这小子怎么回事,一天到晚要么打瞌睡要么发呆,不理人。

      两人带着一身臭味和寒意回到了村子里。
      刘麻子忽然问了一句,“别人欺负你,你从来都不还手吗。”
      小张沉默着,许久,才慢慢说了一句话,“我是个孤儿。”

      “奈何,你们不信。说又何用。”
      几个常人难以完成的动作,他静静立在这里,见别人眼神异样,
      淡淡说了句,怎么了。
      众人从刚才看呆了的心神里出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忙掩饰地笑说,没什么。

      她很清楚别人在想着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这些东西确实会让她有些厌烦,但她淡然处之。
      对于不在意的人,无论是制造麻烦还是对我亲近,因为不在意,前者无视,后者却不忍无视。
      所以造成的麻烦虽然一时厌烦但也没什么,亲近也值得可怜,不忍,可也没什么。
      永远保持的是距离。
      他们会发现,当他们放下之前的别扭以为可以像那些故事一样走向不计前嫌发展友谊,却发现仍然不行,发现比起别扭的制造麻烦的当初,现在虚心诚实靠近,似乎距离更远了。
      并不是距离更远了,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距离,只是一开始他们被幻想傲慢蒙蔽,现在放下傲慢,驱除幻想,才发现的距离。
      原来。
      这才是现实。
      因为,除非他们变得和我一样,否则无论怎样还是无门可入。

      她说,自试。

      他开玩笑说,哪里有恐惧,哪里有危险,他就往哪里走。

      不是。那里有我的目标。

      既有些厌烦,又有些可怜,往往前者多于后者。但还是可以相处,只是要警惕麻烦,避开麻烦。

      她看着窗外,将眼神转过来,视线所及的几个人不寒而栗,心神恍惚,纷纷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她,她忙垂下眼睛,回过头。

      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我……
      没关系。你不用发誓,也不用改变。这样就很好。
      慢慢来。
      我们一定可以完成这个问题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哎呀我真是……

      没关系。别着急。我们一定可以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柔弱随时。
      不是妥协,不是屈服。
      要做到的是认知,知道他们为什么,而不是急着对抗。急着反驳。急着向外做些什么。
      除了我的意志,这个世界什么也不存在,什么也不重要
      爱与意志不矛盾不冲突 。意志保护爱,保护他们的自尊。
      眼神里透露出近乎颤抖的执拗。
      她的面容像是冰封的雪山。纤尘不染。

      太黑暗,我反而看不下去。
      太窒息,恶臭,无望,绝望,无力。没有一丝光。昏昏欲睡。

      小张,你这个懦夫,没用的寄生虫,吸血鬼,你这个窝囊废,饭桶,天生的下贱胚子,你个没种的可怜虫,倒霉蛋。
      女孩扑打着沈翳,
      小张一动不动。

      “强盗独眼龙来了,这是我们当地的恶霸,因为强抢民女,被官府通缉,落草为寇去了。”
      小张抬起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人一把推开他,道:“刘麻子,收租来了。”
      刘麻子跑出来,道:“大王,宽限几天。”
      “宽限,和我独眼龙?”独眼龙哈哈一笑,“可以,把你女儿给我睡三天。”
      素素道:“独眼龙,你休想!我……我死也不会和你走的。”
      独眼龙盯着素素,“小婊子,你找到靠山了!”
      他瞥了一眼至始至终不言不语的小张,“难不成是这个小子。”
      独眼龙手下尖嘴,道,“这小子就是那小婊子的姘头。”
      独眼龙上前一把拽住小张的领子,“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说!”
      小张道:“我不是什么东西。”
      “你是猪吗,你是狗屎吗。”
      “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独眼龙哈哈一笑,反手一掌掴向小张,小张一下子被掴倒在地,猛烈咳嗽起来。
      独眼龙几个手下上前一脚踢向小张小腹,小张无法动弹,其中那个尖嘴的,嘿嘿冷笑,死命朝小张头上狂踩,反复碾压。
      素素跑过来,护着小张,“别打他!别打他!”
      独眼龙抬手,
      尖嘴于是住手。
      素素扶着小张站起来,独眼龙道:“好,我不揍这小子,你得跟老子走。”
      独眼龙一把拽住女孩的手臂,拖着往外面走,女孩好像放弃了抵抗,成了一个木偶,就在这时,独眼龙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一只坚强有力的手,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被握碎。
      他抬头,愕然看着小张,
      “你……你敢碰我!”独眼龙片刻怔愣下立马恢复了那副恶狠狠的样子,
      小张道:“我……我不敢,可你太过分了!”他的手又慢慢松开。
      独眼龙冷笑道:“过分又怎样,你难道想报仇!”
      “我……我……”
      独眼龙道,“只要你有种,你就拿刀杀了我啊,”说着居然真的递给他一把刀,指着自己的脑袋,戏弄他,“我让你砍,你有种你就来,砍这里,看你敢不敢!”
      大家一起看着小张。
      半天也不见小张动一动。
      小张盯着那把刀,浑身发抖,僵硬,一动不动。
      独眼龙大笑,“他不敢,我知道他没胆,他怕,哈哈哈哈,他怕。”
      小张垂下手,好像浑身丧失了全部力气,道,“我怕,我不敢,我也不想。”
      “哈哈哈哈,你看,他说他不敢,这个没种的窝囊废,你还跟着他干什么!走,和老子走吧!”
      小张垂头不语,伴随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和尖嘴的哈哈大笑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慢着!”
      尖嘴停下来,才要回头,就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量,贯彻身心,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被那股力量穿透,想要跪下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
      “随便你是什么人?”

      “你是女人!”她是想惊叫出来的,但声音却一阵阵弱下去,沈翳面无表情,然而那沉重疲倦的感觉一阵阵一阵阵从他身上流露出去,让素素一句话也无法再说。
      是女人,女人又如何。
      素素恍然若失,感觉一切都如梦一般。她看着沈翳,

      沈翳变了个样子,她的面目眉目虽然还是那样,但气质变了,她脸也有些浮肿,暗黄。
      总之,她不如过去了。
      人的长相是会变的。尤其是类似沈翳这样的人,相由心生,在她身上 ,验证的特别明显。
      她的相貌,与她自己的内心世界,息息相关。她在堕落,同时她也在变丑,她一个人想多了无耻无赖的勾当,她随之变成鬼。
      即使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与人接触,也没机会对人真正犯下无耻勾当。可即使是脑子里松懈,放纵,堕落,无所谓,相貌也随之拉垮,整个都开始分崩离析。她变丑了。丑得厉害。谁看到都讨厌。
      沈翳的相貌最有辨识度,因为她极具羞耻感。根本无法遮掩。整个人都是敞开,洞开的,透明体质。
      她从不遮遮掩掩,从不,一向都是直通心灵,但求问心无愧。

      她走到一处地方,看到一个人,那个人走上前,对着沈翳道:"你要喝水吗?"
      沈翳怔怔不语。
      突然,那个人眼中白光大炽,沈翳感到自己似乎会被灼痛,但却又感到很清凉舒适。
      像是永不衰竭的源泉。
      她喃喃道:"是,我好渴,好渴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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