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厌夜饮》小园

11、班班有翔鸟，寂寂无行迹

　　“小姐，李总管求见。”
　　“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忧心忡忡地跨步走进。当看到那身纯白无暇的身影时，眉头的褶皱稍稍松弛，“小姐，公子他又不喝药了。”
　　沈翳携着一卷书册，闻言也不抬头只淡淡道：“那便算了。”
　　李总管一惊，见自家小姐神色如常，不像是在说笑。
　　“小姐，这……”
　　“凡事不可强求。”沈翳握着书卷，神情自若，“药也是难得，经不起他这般浪费。”
　　李总管听罢有些不是滋味，公子性情乖僻暴躁，不知道砸了多少药，看着小姐无动于衷的模样，竟有些心疼起来，“公子以后必定会理解小姐的一番苦心的。”
　　“或许吧。”
　　李总管想到自己可是自小看着姐弟俩长大的，那时他们就像是一体的，分也分不开，谁知道长大变成这样了。
　　出了不系园，想想还是再劝劝公子，毕竟多年下来，也不忍心公子夜夜咳嗽，走几步路就直喘气。他还没到公子居处，便听见瓷盘碎裂的乒乓声，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奴仆的求饶声，那苦涩的药味隔着老远儿就飘了过来。
　　李总管叹叹气，一踏入房间，就见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衣衫不整，泪水涟涟，地上一滩药渍，而公子坐在上首榻上，一手托着腮帮，手肘置于榻前的黄梨木矮桌上，另一手自然地垂放桌面，修长手指在桌上不耐烦地敲着。
　　李总管道：“公子息怒。不知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
　　沈烨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哼道：“这贱婢竟敢反抗我。我正在想该如何教训教训她！既然李总管来了，就帮我出出主意吧。”
　　李总管心里暗叹，若是公子有小姐一半的宽善也不至于这般了，他劝道：“公子何必与这小小丫鬟一般见识，惹动自己的肝火倒值得多了，依老奴看，直接撵了出去，眼不见为净好。”
　　沈烨看了一圈李总管，嘴角忽而勾起诡异的笑，“不错不错。李总管这求情倒求得婉转。”
　　“哎，公子，老奴与这丫鬟素不相识，有何情可求，只是希望公子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在这个丫鬟身上浪费精力，实在不值。俗话所三分病七分养，公子宜静心养气，祛邪存正，长此以往病痛自会大减。”
　　沈烨乌黑的眼睛下是浓厚的青痕。他黝黑无光的双眼莫测地盯着李总管。饶是李总管向来稳重的人心里也不住打鼓。
　　突然，沈烨微笑道：“李总管的一番良言道得极是。”
　　“老奴都是为了公子着想。”
　　沈烨哼笑一声，道：“既然李总管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计较了。”他托着腮帮的手转而摸向自己的下巴，意味不明地笑道：“阿姊和你说了些什么？能讲给我听听吗？”
　　李总管内心暗惊，表面却是镇定，“小姐希望公子能按时吃药，将身体慢慢养好，如何也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沈烨嘴角兴致盎然，但眼里却是一片冷意，“哦？我以为阿姊是不打算理会我了。”
　　“怎么会。”李总管安慰道，“小姐心里是极关心公子的，只是小姐性子内敛，不善于表达。公子不要多心。只要公子身体好了，小姐心里是比谁都要开心的。”
　　沈烨细密的眉微微攒起，那张大理石般白到骇人的脸上染上了莫测的神色，他躺回榻上，淡淡道：“算了。我要休息了。你们出去。”
　　“公子，这药，老奴重新派人给公子煎一碗去。”
　　那榻上的身影懒懒靠着，闻言只挑了挑眉哼了一声。
　　直到门阖上，听着身旁小丫鬟一个劲地拜谢，李总管才稍微镇定下，这姐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小寓默默走在幽静的小径上，风从假山洞口灌进，吹得她红肿的双眼涩涩发疼，她心里有些后悔了，回去的话全镇的人指不定怎么落井下石。
　　她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随手捡来一根树枝，画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图案，心里越想越难过，眼泪又扑簌簌掉下。
　　“小花猫，女人要哭泣的话也不是这样躲起来偷偷流泪呀！”
　　小寓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抬头就见银红盛装的少女笑盈盈地俯视自己，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姑娘。小寓头皮一阵发麻，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话，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罗姑娘站在原地，只是用自己那一贯娇媚的声音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沈翳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吗？”
　　小寓顿住脚步，罗姑娘悠然走上前，红唇墨发，弱骨丰肌，每走一步都是挑逗性的诱惑，此刻，这张娇艳的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微笑。
　　“为什么？”小寓闷闷道。这话几乎是下意识脱出口。
　　她站在小寓面前，她的身形较小寓更为矮小，但无论从哪方面看上去都比小寓更加成熟动人。小寓想自己之前怎么会认为她仅仅是个小女孩呢。
　　她偏偏头，“想知道的话，明天下午清露街湾朴宫见面。我叫罗舞。”说完，她对着小寓娇媚一笑，便转身翩然而去。
　　小寓纳闷地看着罗舞迅速走远的背影，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还有点莫名其妙。罗舞似乎认定她会去，这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孤身一人在这地方，无依无靠，到时被人卖了也不一定。沈翳答应让自己回家，其实也是为自己好吧，毕竟这里，与自己曾经的世界，相差太多太多。
　　可谁知，第二天沈翳便派人告知一切安排妥当，只待明天动身，小寓心里很是委屈，总觉得沈翳巴不得自己快点走。自己待在这里好像就是个过错，傻兮兮地跑来，也不知为了谁？根本就在自取其辱，沈翳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