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志》砚凉

18、018

　　九州异闻中记载，上古有凶兽，羊身人面，虎齿人爪。贪如狼恶，能吞天地，噬鬼神。只是千年之前在九州之上已罕见，百余年来更是早已消失无踪。
　　这些东西是闲暇之时天玦曾在他耳边念叨过的，青尧当日只是懒散仰卧在榻上，在暖煦阳光里当异闻取乐，却没想到，这种千年前便已经几乎绝迹的妖兽，竟然在这万妖冢中还藏有一只。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只除了这只饕餮。
　　当年布下这幻境之人可谓用心良苦，殚精竭虑地细细造出一派逼真的迷人风光，连数千妖兽和它们栖息环境也极尽真实，却在这幻象背后，养了一只实实在在的凶兽。入此阵之人，多半一心沉迷于破解幻境之上，与三千妖兽鏖战耗尽体力，只希望能破阵而出，可到最后精疲力竭之时，却恰好成了幻境背后饕餮的盘中美食。
　　这一切说来也巧，先是澹离以一己之力轻松将幻境之中妖兽尽数收了。然后便是青尧恰好闯到此处释放出先天水灵元力，藏在幻境背后的凶兽便以为新的猎物上了钩，当即为了一饱口腹之欲闻风而动。却没想到正撞到了青尧这块铁板之上。
　　“只长了一张嘴的蠢物，你这种东西也配打本大爷的主意？呵！凶神又怎样？万年之前本大爷横行九州之时，如你这等货色，还和那些无角虬龙一起缩在石缝下面呢！”
　　青尧正好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那饕餮此时找上门来，恰好让憋屈的龙妖有了泄愤的出口，只见漫天雷火之中，庞大的骨龙周身缭绕着亮紫电光，暗云之中惨白长骨如梦中幽魂般时隐时现。这饕餮藏在幻境之后，终日里只是静待猎物送上门来，早已把战斗本能忘得七七八八，如今被青尧这煞星找上门来，猝不及防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龙妖边打边咬牙切齿怒骂着，没过多久，嘴里的话就慢慢变了味道。
　　“……蟠龙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连那臭道士的年龄都比不上，居然敢在本大爷面前耀武扬威！蟠龙……臭道士，老子非要让你看看，凶神饕餮又怎样？那蟠龙小子对付不了的东西，一样被本大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像是要把被天玦轻视的愤怒全数发泄出来一样，青尧用尽了浑身解数，只把那异闻之中耀武扬威的饕餮逼入了角落中。那羊身人面的怪物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望着青尧，似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凶神之名荡然无存，只是极力蜷缩着身体。尖利獠牙暴突唇外的血盆大口微微颤抖着，嘶嘶的声音从齿缝中发出来：
　　“西……西荒……”
　　纵然在暴怒之中，青尧也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
　　饕餮是不会说话的。
　　与潜心修炼便能随意幻化人形的妖兽不同，凶神饕餮虽然残暴强悍，却仿佛天生无脑一般，一心只扑在吞食天地上，哪怕妖力再强横，也无法说出哪怕一句人言。
　　只是刚才这只饕餮口中字眼，分明是极为清晰的人言。
　　“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青尧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龙妖眯起灿金色的瞳仁，傲慢地俯视着蜷缩的凶兽。
　　然而它却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刚才那几个字仿佛是错觉一般，饕餮瞪着一双眼睛愣愣望着他，突然之间，那张獠牙暴突的嘴突然猛地张大，似乎是一晃就到了眼前。
　　恶臭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仿佛陈年尸窟一般的恶臭让青尧几乎窒息过去。龙妖几乎是下意识弹了弹爪子，几道亮紫色天雷从九霄落下，直直劈到了面前凶兽身上。饕餮颤抖了一下，身上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变成了和外面万妖冢中一样的森森白骨。
　　青尧有些愣地看着那堆散落的白骨，几乎没注意到身边幻景的变化。春/光好景如旧鳞般片片剥落，仿佛维持了这巨大幻境的力量终于消失，露出了藏在光鲜皮囊下的一片白地。繁花清溪全都不见，只有朽木残枝立在干涸河床边，在寒风里颤巍巍伸展着干枯的枝干。
　　这只饕餮……简直弱得有些不正常。
　　就算在这幻境中被囚百年，至少也是上古凶兽，却被自己轻轻松松打成白骨。更何况，那饕餮临死前的目光，无论如何都不像异闻中所述的无脑凶神。
　　青尧神情复杂地在原地纠结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一切古怪之处归结到“老子就是这么强！”上面。他很快整理了情绪，开始在一片残垣之中寻找出路。
　　幻境已经消失，青尧再也无法从灵力脉络中找到出口。他漫无目的地在枯山中来回游荡着，约莫一个时辰后，当他第三次发现身边那块石头有些眼熟时，才很不情愿地认清了自己似乎迷路的现实。
　　青尧颇有些茫然地站在三岔路口，回忆了一下自己曾走过的路线，除了自己来时的道路，剩下两条都已经被他寻了个遍，无一例外重新回到了这个岔路口。
　　若是几个时辰之前，也许他也就不在乎地转身向天玦求助了。可现在，他刚刚才愤怒地甩出分道扬镳的话，就算是自己拉下脸面回去找她，二人之前也未必能重修旧好。何况那澹离还在她身边，这么贸然回去，还不被他平白看了笑话？
　　想到之前天玦对自己那样薄情寡义的态度，青尧越发觉得委屈起来。青他臭着一张脸僵硬在人生的路口，努力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寻找着摆脱“迷路”恶咒的办法。
　　被封印多年，青尧早已忘了万年之前的模样。随天玦来到驭灵山庄后，为了寻回往昔记忆，他也曾有一段日子托吴楚开了天醒阁的门，终日呆在书楼中，从古卷里寻找上古的描述。只是不知为何，吴楚为他找来的人间话本上古传说没有多少，反倒是里面的主角一个个呼风唤雨逢凶化吉让他依稀找回了自己上古的风光。
　　比如此刻，若是话本里主角落难深山之中，定是一段奇遇的开始了。
　　青尧努力克制着不去想那些荒谬的奇遇，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四下里寻找着什么。不经意看向来时那条路，一道清疏隽朗的身影就蓦地映入了眼帘。
　　——是天玦！一个人！那条臭龙不在！
　　哪怕是迅速僵硬在原地，龙妖的脑中也立刻做出了最直接的判断。天玦来得突然，他完全没想好如何在闹掰了的情况下应对她，只能硬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看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然后……停在了十几步之外。
　　明明距离已经不远，可她却好像突然犹豫了一般，只停在那里观望着，任凭青尧心里疯狂抓挠着，也不再向前一步。
　　“停在那里做什么？”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焦躁，青尧冷着一张脸开口道，“若是实在讨厌我，不必勉强自己特意找来。”
　　天玦看他良久，终于仿佛是无奈地微微塌下了肩膀，坦言道：“我想你还在气头上，这时唤你名字，也许你反倒不愿与我相谈。”
　　青尧从眼角斜瞥她一眼，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刚才的事，是我做得不妥。”天玦斟酌道，“我不擅与人相处，不曾想过你的感受。若不是澹离提醒，还没注意自己的言语伤你至此。若是你仍在气头上，只管向我发泄，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就算是他想骂回去，也想不出那种不带半个脏字却能一刀戳心的混账言论啊！
　　虽然得到了道歉，青尧心里也依旧憋屈无比。只是天玦表情严肃而诚恳，哪怕是再无理取闹，他也说不出半句伤人的话。半晌，龙妖冷哼一声，撇过了头：“罢了，本大爷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倒也奇怪，身为门派师叔，却说自己不擅与人相处，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天玦微提唇角：“我自幼脾性孤僻，师姐怜我孤苦无依收我在山庄门下，整日除了修习道法，便是在天醒阁翻阅古卷。哪怕是外出也少与人交流。我虽与几个妖兽缔过魂契，他们……也都不像你这样喜怒分明。说起来……这么多年来，真正的人间烟火，我反倒是从你身上第一次看见。”
　　人形龙妖身形修长，与他站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天玦总是微微仰着面孔。她本就生得一张皎然清透的精致脸孔，平日里若天山白雪般凛然不可犯，此刻微微笑起来，剔透容颜若月华般微绽，竟然让青尧看得呆了起来。龙妖怔然片刻，白玉般的面皮顷刻就转成透粉色。
　　“本大爷自然是……比那蟠龙胜上一筹！”青尧傲然扬起了同样粉光致致的脖颈，“之前的事就算了，废话无需多说，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稍安勿躁。”天玦温温道，“澹离正在探路，待他回来后我们一起走。”
　　“……你说什么？那蟠龙不是走了吗？！”
　　天玦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没有。说起来，若不是他化作龙形，自空中看到你在这山里绕了四圈，我也无法找到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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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青尧：刚和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前男友就找上门来，怎么办？急！在线等！
恭喜玩家青尧点亮技能【小三】
恭喜玩家天玦点亮技能【渣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