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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皇室秘辛 ...

  •   秋深天冷,屋外的寒蝉低低鸣泣了一声,从枝桠上掉落下来。

      从方才到现在又静默了片刻,我终于回过神来。

      将心中细碎的小心思都抛到一边,我凑过身去问徐子墨:“你难道不担心柳惜暖?”

      他闭了闭眼,微微泛白的指节缓慢地抚上茶盏杯沿,过了片刻才启唇道:“我的心情同你一样”。

      我愣了愣。同我一样……也就是即便要在这条阴暗的甬道中跌跌撞撞地走下去,也决不放弃那一丝希望的意思……吗?

      徐子墨不再多说,转了个话题,问我:“你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将容旭方与柳氏的谈话大致说了,只是隐去了部分细节,包括那番觊觎龙椅的反动言论。

      他凝眉道:“没有想到,夏儿竟也是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脉。”

      我摊手:“可不是呢么,这丫头成天上蹿下跳的,都没个公主像。”又有些好奇地凑过去问:“哎,你说,容大叔为什么要将容汐夏换过来?”

      徐子墨缓缓启唇:“夏儿的生母是容叔进献上去的秀女,后被封为梅贵人。当时后宫危机四伏,步步惊心。梅贵人诞下的公主没过满岁,便被人害死了。”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到青灯佛声中,戚氏那清淡冷然的眉眼。

      容汐夏变成了戚氏的女儿,那梅贵人养大的公主,十有八|九是戚氏的女儿。明知在晚皇后掌权的后宫之中,公主无法长命,容旭方还是选择将侧妃戚氏的女儿换入宫中,代真正的公主受死。估计也是为了今后出现什么情况,自己手里也有一张亲情牌。

      妈蛋。我感觉这种事情,容旭方绝笔做得出来。

      虽然以命换命,也并不是多伟大的事情。然而要说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晚太后那挥之不去的心魔。

      我摇摇头,“不足岁的孩子也要害,简直是作死。”末了,又忍不住说了句:“虽然不赞同,但我现在总算有点儿理解,为什么锦绣天子会不顾养育之情,杀了晚太后。”

      徐子墨抬眸看着我,漂亮的黑瞳里有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休要胡言!今上仁德宽厚,孝行淳笃,虽并非晚太后嫡出,却母子慈爱,又怎么可能会谋害太后!”

      我见一贯温和的徐子墨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赶紧摆摆手,“你别激动啊,这我也是听到容大叔说的。难道,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

      徐子墨沉了沉眸,犹豫片刻后,缓声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宫闱旧事。

      当年的晚后初入宫时,据说也是一位惊艳绝尘的美人。帝后二人鹣鲽情深,举案齐眉,也曾传为郦京佳话。只是先帝风流,后来又纳了几位美人,从此冷落了她。孤枕夜难眠,灵镜凋朱颜。嫉妒与不甘扭曲了她的清灵心智,失落与悲愤盈满了她的明媚凤眸。少女最柔软最缱绻的心思,从此被她亲手葬送在记忆里面。

      在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之后,年轻气盛的晚皇后,终于学会权谋野心,学会后宫心计,学会毒蝎心肠,学会成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然而在那美丽的外表下,却已经长出足以令人头破血流的尖刺。

      锦绣天子,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出生的。

      贵为国君,睥睨天下,然而他的生母,却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宫女。一朝宠幸,便有了他。晚氏家族势力强劲,先皇又顾念情分,晚皇后暗中鸩杀皇室血脉,众嫔妃只能敢怒不敢言。更遑论锦绣天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弱小单薄又没有靠山的宫女。

      眼见着自己日渐衰老,皇室却仍旧未有子嗣,晚皇后看着眼前这个跪在殿下的宫女,心中一念骤起。她假装已有身孕,将这名宫女暗中软禁了起来。直至孩童出世,所有知情的人都被干净利落地处死。包括那名甚至还来不及看自己孩儿一眼的卑微母亲。

      从此,锦绣天子只有一位生母,那就是娴熟得体的晚皇后。

      锦绣天子年岁渐长,外表清秀挺拔,眉眼天真,越发像他那秀美纯真的母亲。先皇宠他,封为太子,用尽心力栽培他。晚皇后强颜欢笑之下隐藏的是怨毒的神情,她将指甲掐进肉里,既怨恨这唯一诞下的龙嗣,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只是她没有想到,百密一疏。那场杀人灭口的肃清之中,终于还是有人侥幸活了下来。

      当时还是太子的锦绣十五岁时,先皇缠绵病榻,晚皇后垂帘听政,专权弄权,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幸存者冒死进谏,这个惊天的身世真相终于被知晓。

      虚幻的亲情破碎成幻影。伪装出一副温柔笑颜的晚皇后,居然为了深切入骨的嫉妒与自私,杀死了他弱小又温婉的母亲。

      而他,竟然唤了仇人十五年的母后。

      可他想起昔日的情景,想起他还幼小时,落水之后晚皇后气急的训斥与温暖的怀抱,想起他年少时,学业有成时晚皇后欣慰的笑容,即便那些都是伪装的,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只能默默隐忍下来,与晚后渐渐疏远。帝王之路何其漫长,他没有亲人陪伴,只能踽踽独行。

      直到他登基时,晚太后心病成疾,终是驾鹤西去。十余年的恩怨情仇,才最终消散。

      锦绣天子登基之后,修养民生,赈荒惩贪,边境战事渐息。晴明四年元月,朝纪稳定,国势日强,向来温厚仁孝的锦绣天子不顾众臣反对,公然于朝堂上封生母无名氏为淑娴太妃,入妃园寝。

      满朝哗然。

      我感叹:“锦绣天子还真是有情有义的人。”看来容大叔是心里有鬼,看谁都是鬼。

      徐子墨点头,“晚太后崩时,锦绣天子跪于榻前感伤落泪。肃清晚氏一族时,只处置了那些飞扬跋扈、祸乱朝纲、鱼肉百姓的人。对于贤德有才之人,锦绣天子不予避嫌,仍是予以重用。”

      我只手撑着脸颊说:“既然这样,容大叔又为什么要想着——”

      等我反应过来,将话头一噎,徐子墨锁眉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指尖摸到水盆中沾了些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字。

      徐子墨的表情立马就暗了下来。

      我写的是——反。

      他的脸色从黑到青地又滚了一圈来回。眉间微扬,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那表情里似乎有着矛盾,有失望,有哀伤,还有无奈。五味陈杂地混杂在一起,最后沉入眼眸的深底。

      但显然的是,他对容旭方的野心并不吃惊,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脑子突然闪过那天夜晚月色之下容昭与他的那番对话,我垂了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低声道:“你回碧川是为了容旭方,是不是?”

      徐子墨没有回答,算是默许了。

      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是来观察他的。”

      他的身体一震,眼神好像在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一样。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歹也相处一段时间了,我发现,徐子墨是个性格温和如水的人。有些事情,就算他觉得不合情理,也不会当面反驳。所以,当他蹙着眉头,紧抿着唇,目光低垂,却不说话的时候,那就表示他其实并不赞同。

      所以,他看见凌王府宏大仪仗时的微微不悦,他在云珍十六宴席间的凝眉出神,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他不认可。

      容旭方身为王爷,大手大脚自然是没什么。徐子墨从小在王府长大,也应该是司空见惯。但是,假设他带着问题,从礼仪编制的角度来重新看这些事情,想法可能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就是一个王爷应该有的安分守己。

      徐子墨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会对我的事情如此了解?”

      我正端着鹧鸪斑喝了口新叶绿茶,听闻此话,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幸好我急中生智,立即死死地抿住嘴,最后淡茶就都呛进了气管里。害得我捂着嘴拼命咳嗽,咳得前仆后继,人仰马翻。

      他赶紧探过身子来,一下一下规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脸上一烫,赶紧说:“没事……咳……我只是习惯观察,又刚好看见……没有别的意图。”

      他嗯了一声,起身退开,坐回回来的位置,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尴尬一样。

      我摸了摸面皮,干咳一声,压低嗓音凑过去说:“你想观察他有没有谋逆之心,是不是?”

      他的视线微凉,在我脸上转了一转,又阖上了眼睛。

      我的推理渐入佳境,手指在木质案面轻轻地扣着,悄声道:“因为你是冢宰的门生,所以这件事,是冢宰吩咐你的,是不是?”

      他此时终于不淡定了,掀起的黑眸里写着惊诧,问:“你全部都知道了?”

      我摊手,“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我只是个福尔摩斯迷,又不是福尔摩斯,哪里有可能透过点滴的小细节,将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件事情都那么清楚地看透。

      他的目光沉沉,只看着我。

      “有一种方法叫做假说演绎法。”我说,“在观察和分析基础上提出问题,通过推理和想象提出解释问题的假说,根据假说进行演绎推理,再通过实验检验演绎推理的结论。我现在坐在你的对面问出这些问题,也算检验的一个步骤。”

      徐子墨垂拢眼眸,一直沉默着。直到怀中的手炉都有些微微发凉,直到我都认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他才启唇道:“我是自请而来的。为了向老师证明,他的猜测与怀疑是错的。”

      当朝冢宰是三朝老臣,先后辅佐过落月国的三位帝君。

      先皇还是长皇子时,冢宰就曾协助他与容旭方争夺太子之位。先皇登基后,便任命他为天官冢宰,主朝廷大事。后先皇病重,冢宰主持朝纲,与后族势力对峙。先皇驾崩,风雨飘摇之际,是他力挽狂澜,扶持锦绣天子登基。

      我插嘴问:“当时正值风云变换之际,各方势力争斗不休,为什么容大叔不趁此机会图谋,到现在过了四年才图谋?”

      徐子墨轻声道:“容叔是位重视家世出身的人。”

      我疑惑不解。

      徐子墨道:“当年容叔贵为为嫡子,会与妃子所出的长兄争夺皇位,也在情理之中。但先皇登基后,他敬这位长兄仁政爱民,便默默吞下不甘,退而次之,安分守己。连当初选妃子时,他也出于宗室考虑,害怕外戚专权惹来祸害。因而忍痛割爱,没有选择自己心爱的女子。”

      我点点头,明白了。

      心甘情愿的臣服之下,是数年前埋葬的隐忍与不甘。直到朝堂之上,少年天子公然宣布,封生母无名氏,为太妃。容旭方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国君,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出身。

      怎么能甘心。

      我摇了摇头,“容大叔也真是的。锦绣天子的生母即使有再不堪的出身,也是先皇所出。同姓宗族,又被皇后收为嫡子,又哪来的什么贵贱道理。”

      徐子墨看了我一眼,“宫闱之事不可妄议。这其中的因果,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理清的。”

      我举手赞同:“这倒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我才不想去理清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皇室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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