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初入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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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清晨，我同徐子墨还有容家一帮小孩子，热热闹闹地坐上一架彩漆马车。
前头的宝马香车里坐着锦衣华袍的容昭，还有精心打扮的柳氏与宁氏。后头跟着黑压压的一排小厮，一共抬着六十六抬聘礼，有金银珠宝，也有家具器皿，浩浩荡荡地往宋府而去。
秋霜化作枝桠上的露珠，滴落在沉默的青石板路上。临街的铺子竞相开张，为新的一天开始忙活起来。洒水打扫，吆喝贩卖，包子馄饨与热饼油条的香味混合着，随着雾白色的热气升腾，融入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市里。
一连串的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扣出跫音，拐过街角，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我坐在微微颠簸的车中，一双朦胧睡眼半眯半睁。忍不住掩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从嘴缝中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来，“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就是吉时？为什么不是中午？”这他娘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有诸多未成年儿童在场，我很客气地没有爆粗口。
容汐夏压根就没有醒。她一个人就站了一大半的座位，身上披着件薄衾，脑袋靠在我的腿上睡得正欢。
我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盯着她舒服的睡姿。这丫头在睡梦之中倒是安静得很，颇有些大家闺秀的女神范，不像平日里那么脱线那么呆萌。
容昀看我不满，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小声开口说：“宁姨说，黄历上是这么写的。”
他课业比我们重，每天早起已经是见怪不怪。可怜容旸一个不小丁点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玩耍的年纪，也要跟他哥哥一样每日从早到晚地学习。课业繁重压死人啊。
我的目光轻巧地在容昀身上转了一圈，从那张精致娟秀的脸蛋，一直看到那没几两肉枕起来应该也不怎么合适的双腿。然后视线一转，落到坐在另一边的徐子墨身上。他虽看着斯文，却并不瘦弱。肩膀宽宽的，靠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妈蛋，实在太困了。现在什么东西在我眼里都像枕头，好想扑上去蹭一蹭。
徐子墨注意到我的视线，扬起嘴角冲我安抚地一笑。
徐美男的笑容不啻一缕阳光漏进屋檐，那抹亮色令我迷迷蒙蒙的意识清明了不少。不过很快，浓浓睡意又再次席卷而来，将我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雾纱。我将头靠上身后的轿壁，眼睛一闭，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等我醒来之后，宋府已经到了。
我撩起车窗的帷帘，往外瞧去。那日在凌云阁上遥遥相望的府邸，如今就呈现在我眼前。高大的院墙掩盖不住满府的珠光宝气，露出院墙之外的屋顶，重檐翘角，金碧辉煌。那模样就好像恨不得金砖铺路，白玉砌墙。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富。两相比较，我终于觉得凌王府还算低调的奢华。
我放下帷帘，又舒展了下懒腰，最后才掀开车帘挪腾了出来。
车前横木的高度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来说，那么一点点的高。我站在那犹豫了一会儿，思考着怎么样的姿势才能做到柳惜暖式的优雅落地。
徐子墨站在车旁，侧过头来，正巧注意到了我。他很绅士地递过手来，扶了我一把。他的手指细长，掌心宽大温热，稳稳当当地托住了我全身的力量。
我在他的帮助下，总算还算优雅地下了车。又理了理裙摆站好，冲他一笑，跟了上去。
容昭他们已经先行进到正厅了，后面跟着的小厮也在将聘礼一箱一箱地往里抬。然后时不时还有丫鬟们举着托盘匆匆跑过去，托盘上面还盖着大红绸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下人来人往的，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
趁着几个好奇宝宝四处乱瞧的空当，我扯了扯徐子墨的衣袖，示意他弯腰附耳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问道：“咱们怎么找那本手札？”
他低声说：“宋家长房大少爷向来同凌王府交好，可以与他相求。”
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衣袖。那意思是你行啊，还是做了一番潜伏考察的。
我其实自己隐约也有点印象，貌似前几天去凌云楼吃饭的时候，还听容汐夏与容昀说过。只是那段谈话没太被我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就如同雾里看花，影影绰绰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一时也记不太清楚。
我刚想问那人的名字，侧过头来，正好睨见容昀望着我。刚才的一番亲密的举动自然已经落入他的眼底，秀气的脸庞因讶异而微微扭曲。
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徐子墨看了看容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细心地将容汐夏与容旸揽到身旁，以防他们被人撞着。站在一群孩子中的他就像一个幼儿园老师一样，弯着腰，耐心地嘱咐我们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们跟着我，别走散了。”
容汐夏和容旸姐弟俩很认真地点头：“好！”一边眼睛还是不住地四处乱瞟。
我没放在心上，挥着随意的笑了笑：“放心啦。”我一个堂堂大学生，难道还会迷路不成。
结果事事难料。
我还真的迷路了。
咳，说起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我。要怪，就怪徐子墨穿得太普通了。
宋府屋宇庄严，庭院宽阔，我就当跟着旅行团来参观。可就是四处打量的功夫，转眼间，徐导游带队的少儿旅行团就淹没在满院子跑的丫鬟小厮们之中。我看来看去，只看见一袭青衫衣角掠过墙根，很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当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跟了过去。
结果追赶上去以后，才发现那只不过宋府里一个陌生小厮。
环顾四周，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被我一把拉住的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很茫然，“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心里冷静地想了一想，现在容昀和容汐夏不在身边，对我来说正巧是个好机会。于是松开抓住他的手，脆生生地说：“我找你们长房大少爷。”
小厮打量我一眼。估计是看我衣着华丽，又联想到今天凌王府一行人前来送聘礼之事，便将我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的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伸手给我指了条路。
我照着他指的方向溜达过去，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走到了一处小桥池畔桃花岸上。
玲珑雅致的楼阁水榭建于碧水之上，雕梁绣柱，画栋飞甍。湖光山色映衬着一袭独倚斜阑的身影，湖蓝袍衫裁剪得当，将身形衬得更加挺拔修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想找的人，便往那边又走近了一些，想看个究竟。
“暖儿？暖儿——”那人显然看到了我，直起身来，一手撑在阑干上，一手向我挥舞着。后来见我没什么反应，干脆出了水榭，一路小跑到我的面前停下。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了。
眼前的少年和容昀差不多一样的年纪，生得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看样子就知道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在家里好吃好穿地供着，像宝贝一样地捧在手心上。他还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喜怒哀乐全写在里面。看到我，先是惊讶，后是欣喜，随即释然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愿意见我的。”他激动地说。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欣喜，却又似乎有着某种意料之中的笃定。
我心里想，我靠，这唱的又是哪出。晚筝又不在身边，想问也没地方问。而且晚筝这丫头，究竟还藏着多少柳惜暖的心路历程没有说啊。我读书少，你别再骗我好不好。
那少年见我不答，又急切切地唤了一声，“暖儿。”
我翻了翻白眼，简直十分无奈。左思右想，我觉得他的年纪与容昀相仿，又对柳惜暖熟悉，应该就是他们都提到过的宋家大少爷了。最近运气可真好，走哪儿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干脆摆出柳惜暖的薄凉高冷之姿，淡淡说道：“好久不见。”
为了搞好关系，方便借阅手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也真是蛮拼的。
少年闻言很高兴，终于走近了几步，抓起我的双手放至胸前，声音有些微微发抖：“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
我不动声色地腹诽，我当然不生你的气，我连你谁啊都不知道。
他自己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抬脸冲我一笑，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说：“昭哥哥来送聘礼，我也跟着徐夫子一同过来帮忙。”
听到我的回答，他脸色突然一变，晃了几秒钟的神，才又重新看着我的眼睛说：“徐夫子？”
“嗯。”我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听话根本没有抓住重点啊。但还是耐着性子，将话题尽量往我想要的方向上引导，“两家结亲以后，你就是昭哥哥的小舅子了。”
少年的脸色顿时像活吞了一个生鸡蛋一样，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硬生生地愣在那里。然后我眼见他轻轻放下我的手，勉强笑道：“徐夫子，看来姐姐说的是真的。是他？是他……”
妈蛋，简直无语了。什么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难不成还是我们的朋友小哪吒啊。
我觉得此人很难沟通，心里不耐烦，也没什么好声气地截口道：“他是谁，根本不重要。”缓了缓心情，我又搬出和徐子墨商量好的话术，放柔了声音说：“这次两家结亲，姑父也十分高兴。还直说宋家不愧是名门华第，子女个个都是卓尔不群，博古通今。”
少年被我天花乱坠地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娇羞道：“嘿嘿，还、还好啦。”
我心里面松了口气，终于能正常交流了。
我装出好奇的模样，循序渐进地让对话进入重点：“据说，宋家人当中，以苻生老前辈尤为出类拔萃。听闻他博闻强识，见多识广。不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将所见所闻记于手札之中，传承后代。这可是真的？”
“苻生？札记？”他想了想，好像想起来这么回事，点了点头。便在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本皱巴巴的书递给我，“这可是我高祖父写的呢。”
伸手接过来一看，这本手札不是很大本，却挺厚的。被压出好几道皱褶的蓝色封皮上写着『苻生手札』四个大字。我心里一阵激动，lucky！
我翻了几页，看到发黄的纸面还沾染着酱汁的印记，眼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但是戏还得演下去，便抬头看着他，装作欣喜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本书，我很喜欢。能否借我……”
他颇为豪气地一挥手：“送你了！”
“啊？”我有些傻眼了，“这不是你高祖父的东西么？”
“哎呀！你怎么不明白……”他跺了跺脚，欲语还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颇为娇羞地说：“反正……反正你收下就对了！”
还没等我开口说些客套话，再半推半就地收下。他就已经掠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跑开去。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撒欢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恶寒。
……蛇精病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初入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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