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夜街灯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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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太天真了。
原来以为，云珍十六宴指的是十六道菜。可是转念想想就知道，凌王府极尽奢华，出手阔绰，听说落月国国君规制是索御九马，现在凌王府世子的辇车都架八马了。可见排场都差不多和王爷平起平坐了，又怎么可能六个人只吃十六道菜。
所以，这云珍十六宴，指的是十六道菜序，包括丽人献茗、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膳汤一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御菜五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烧烤二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和告别香茗。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九道菜，道道都是珍肴异馔，佳肴美味。
实在瞎搞。这特么都能赶上个满汉全席了啊。
我默默地托着下巴，看着妆容精致的美人儿托着银盘一个接一个步步生莲地走进来，放下菜品后绕过圆桌，再一个接一个婀娜多姿地托盘走了出去。我不知道凌云楼的老板让她们穿着颜色各异的衣裳到底是什么个心态，只是这样姹紫嫣红的整齐移动，看起来真的很像祖玛蛙。
等菜上齐了以后，就可以动筷了。今天因为没有长辈在场，气氛没有那么严肃，吃饭时也没有那么讲究。雅间之中还有个小房间，与膳厅之间隔着一拢烟雨薄帘，可以直接通向走廊。我原本不太明白是干嘛的，直到凌云楼的老板安排的三位琴姬走了进来，我才恍然大悟。
隔帘花影，清浅琴音，推杯换盏，笑语嫣然。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古诗词赋中总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
但谁又知道繁华锦绣的背后是多少人的辛劳和心血。
人也真是很奇怪。以前闹减肥的时候，经常吃饭剩半碗，面点剩几口，都没觉得什么。还理直气壮地说，反正馊了倒进臭水沟，和排泄进入下水道，不都一个样。只是今天见到六个人围着这么一桌丰盛至极的宴席，心里却有点儿说不出的沉重。
怎么说呢，就好像蜉蝣看见了蚕蛾，蚕蛾看见了蝴蝶，蝴蝶看见了老鹰，老鹰看见了人类。只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现两者的距离如此遥远。就像现在锦衣玉食的王孙公子们，不会意识到他们的一顿晚宴是普通人家半年的花费。而那个世界里家道小康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那些背朝黄土尘霜满面的人们。
不踏上云端或跌落泥地，有时候真的很难看清自己以前的处境。
我伸手，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鸭脯。
容小夏这个大吃货，一看到美食就馋得闲不住。这里夹一筷子那里夹一筷子的，有时候还会和她哥容昀抢吃的。容昭要了一壶酒，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徐子墨说着什么。徐子墨也是笑笑的，只是不经意间，偶尔会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捏着玉杯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以后，容汐夏鼓着个圆溜溜的小肚皮，出了口气。她表示吃撑了，不想坐辇车，要溜达散步去西市街坊。那里是碧川城内最大最繁华的夜市，一到晚上就张灯结彩，比白天还要热闹。容汐夏与容昀心心念念的曹婆婆肉饼，就在这个市集里。
结了账后，我们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拐过街角，往西市方向走去。容昭与徐子墨走在前面，我和容汐夏夹在中间，容昀牵着容旸走在我俩后面，最后是各自带来的丫鬟。
容汐夏在路上又买了一串糖葫芦，说是山楂助消化，吃得咔吧咔吧响。
我瞪了她一眼。
她非常乖巧地递过来让我咬了一颗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山楂入口，中和了山珍海味的油脂与糕点粥品的甜腻，又凉又脆，还很消食。
我感到十分满意，孺子可教也。
容汐夏一边吃着，一边将视线落在前方男子的背影上转了几圈。然后突然转过头，咧着嘴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大哥今天怪怪的？”
我点点头。虽然认识没几天，不过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清冷寡言的，想法与情绪滴水不漏地藏在心里，像天边西悬的残月。但今天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甚至带着烦躁与焦灼，似乎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不过似乎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零食与正餐装在两个胃里，我又伸长了脖子，不客气地偷啃了一口容汐夏的糖葫芦。
容汐夏跳脚了，她指着我的鼻子，嚷嚷道：“又咬掉一颗呀！你刚才怎么不自己买一串？”
哎呦，你瞧这护食的。我嚼着糖葫芦，嘿嘿直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粗布完。”
她撅嘴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最后竹签上最后一颗山楂果吃掉，一边小小声地嘀咕道：“阿暖这两天也怪怪的呢，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句话落入我的耳中，激起了这两天来心里的些许涟漪。我缓缓眯了眯眼睛：“怎么个怪法？”
不可否认，最开始我接近容汐夏，有好玩的因素，但更多是希望通过这个小女孩找到那串可能关系到我去留的水晶手链。我当时自己也没有一个大概的想法，以至于事情越拖越久，最后我还真的和这小丫头做了朋友。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招惹上这个麻烦精是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但也不想让隐瞒变成欺瞒。最开始可以用沉默来隐藏真相，可是到后来，为了掩盖越来越多的破绽，就只能开始编织谎言。
如果过几天我真的能够在徐子墨的帮助下找到穿越的办法，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意味着容汐夏可能要就此失去我这个朋友。虽不至于悲痛欲绝，只是对于这只生活在锦绣鸟笼之中的小金丝雀来说，恐怕也是一件不太容易接受的事情。
这件事情本来缘起于我的私心，也应该由我来将它解决。选择谎言欺骗或是直言真相令人难以抉择，但也许现在的时机，刚好就适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牵起我的手晃啊晃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好像也有一池清潭被轻轻浅浅地摇碎。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说：“阿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摇摇头，告诉她：“不记得了。”
其实晚筝告诉过我，虽然容汐夏与柳惜暖是表姐妹，不过从小并不玩在一块儿。好几次年关上京团聚的时候，容汐夏都病了，在府里养着。所以两人第一次打照面，应该是在柳惜暖九岁被接入王府的时候。也就是容旸口中曾经说过的初见。
她的眼睛很大，笑的时候微微弯了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我记得呢。爹爹第一次带你进府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在服孝，穿着一身麻布白衣，头上带着白花，和那些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我当时心里在想，怎么会有能把这么丑的衣服穿得那么好看的人？爹爹说，那是我的表妹，只比我小一个月。我觉得很高兴，大姐出嫁得早，这下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她歪了歪脑袋，眨着眼睛，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吃撑的小肚子，接着说：“可是没有想到，那时候的你冷冷的，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好像我是路边不起眼的小石头一样。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觉得很不甘心，所以想尽办法引起你的注意，最后却越闹越僵。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放不下自己的骄傲罢了。”
“嗯。”我点点头。越是得到的东西越不容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发注意，人往往就是这样。那种焦灼与懊恼犹如猫抓在心，想挠又挠不到，想忘又忘不掉。这就是人的贱性。
可是这个小丫头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嗯？我刚才想说的是什么来着？”她点了点脸颊，有些苦恼地回想着。
我翻了翻白眼，这蠢丫头果然不适合走深奥路线。难得哲学了一回，该不会说到一半忘词了吧？还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一拍手，“哦，对了，我想说的是，阿暖奇不奇怪，根本不重要。之前那个高高在上、难以触及的阿暖，只是让我觉得不甘心而已。可是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怪怪的，坏坏的，爱笑爱闹的阿暖，才是我真正喜欢的呀。”她转过脸来，冲着我笑，身后就是亮如白昼的灯火，为她的小小身躯裹上一层五光十色的轮廓。“这样的阿暖，就很好。”
我愣了愣。心里好像随着那抹笑容也跟着暖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个呆丫头其实也有着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睛，和一颗九曲玲珑的心。
我又问：“那如果有一天，我又变回去了呢？”
容汐夏拍了拍她的小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那我就让阿暖再变回来！”
我伸长了手来，费力地拍了拍她和我差不多高的脑袋：“傻丫头，记住你今天的话。”
有这份心就很好。说不定总有一天，真正的柳惜暖也会被你所融化。
“什么？”话尾声音渐低，她似乎没怎么听清。我摇了摇头，她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对面一家门庭若市的店铺，两眼放光，激动异常，“哎呀，阿暖阿暖，曹婆婆肉饼到了！”她卷了卷袖子，英勇地扑入排成长龙等候的人群中，“葱香千层肉饼我来了！等着我——！”
我笑了笑，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夜街灯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