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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   十九、
      若说什么话算得上石破天惊,恐怕这算一句。
      李阚山当时就急了,跳起来道:“那怎么成?!”
      他这几日与四小混得熟,公子的事迹听了一车,对这位废了腿却彪悍得非同寻常的大人十分钦佩。眼见成大人声色不动,只得扭了头跟杨桴急道:“杨大人!您倒是劝劝啊!”
      杨桴板着脸也八风不动,心里却忍不住在骂娘:“能劝得住我会不劝么?!老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位祖宗也得听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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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陵泽三人未来时,杨桴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无情只问了一句话:“杨大人手下何人能保证完成此任务?”
      杨桴哑了。
      这不是豁出命就能做的事情,有勇,更得有谋。
      杨桴没办法,只能干巴巴抗议:“那您也不能去!我跟诸葛大人没法交代!”
      至于他这品阶能不能见到诸葛大人,那且不考虑呢。

      “再说……援军来时也未必就这么巧,撞在包围圈里。老马是个细致人,不会不派斥候探路的。”杨桴强着词夺着理。
      “大营还余四个指挥,都虞候派多少人来援?又留守多少人?”无情指着摊开的舆图上宁化军大营的方位:“的确不一定撞上。但若撞不上,大营又空虚的话,这支撤出去的辽军会不会趁势绕过去,端了宁化军大本营?”
      杨桴看着舆图,背上冷汗涔涔。
      “都指挥使,如今不是考虑跟谁交代的时候。”无情慢慢卷起舆图来:“其实这件事,我也不过是告诉您一声。”
      杨桴心里头转了好几转,才想明白这句话,当时就差点骂出来。
      合着他同不同意,无情都会出营侦查,现在不过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杨桴恨不得叫几个人来,把这祖宗捆起来。
      “要不是打不过……”杨桴悻悻地想。
      最后妥协的自然是杨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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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陵泽有些吃惊,又有些意料之中,站起身来拍着胸膛道:“成大人虽然好身手,但侦察一事,更需路径熟稔,还是末将去合适。”
      李阚山连忙拦到前头:“你没我熟!还是我来!”
      甘陵泽“嗤”了一声:“你身手不行,边儿去吧。”
      “放屁!我弓上虽不如你,近身搏斗比你差不哪去!”
      “我带着小柳。”甘陵泽叉腰大笑。
      “你作弊!”李阚山大怒。
      杨桴把桌子重重一拍:“都闭嘴!”

      甘陵泽和李阚山这才发现一时忘形,连忙垂头听训。
      杨桴却只叹口气道:“甘陵泽,你路熟,跟成大人一起行动,带上小柳!”
      甘陵泽连忙站直了,大声回答:“得令!”
      “王骁、李阚山,点兵整队,子时二刻,佯攻,掩护成大人突围!”
      王骁与李阚山也连忙站直了回答:“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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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人虽拦不住无情,但总算提了个要求:“成大人,您不能一个人去,好歹带个帮手。”
      无情颔首道:“杨大人不提,我也要跟您要人。舆图再熟,不够细致,我需要一个熟知地形的人作向导。”
      杨桴松口气,忙道:“甘陵泽是本地人,熟知各种山间小路,身手也不差,您带上他。再让章柳也跟上。”
      无情沉吟道:“甘陵泽一起便是。章柳……”
      让无情说,小姑娘留在山上妥帖些,也给山上这些军士们留个主心骨。
      杨桴忙道:“您千万带着章柳,有用处。”
      顿了顿又道:“成大人来后,章柳多在养伤,恐并未见过她真正厮杀的样子。前日那场不能算,她杀红了眼时,不一样的。”
      “章柳是把刀,只有甘陵泽能收刀还鞘,她留山上,我也不敢用。”
      杨桴如是说。
      无情终于答应了,带着甘陵泽与章柳一起突围出去侦查。至于四小,暂且留在岗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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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轿子不便,无情骑马突围。
      白可儿先就不干:“公子带上我,不然如何骑马?”
      叶告、陈日月、何梵排了一排,虽不说话,都眼巴巴瞅着呢。
      无情正让人将自己绑在马上,低头看了看几个少年。
      “千军万马里,我没有余力护着谁。”
      无情的声音并不冷,话却将白可儿从头冻到脚,小少年的脸稍刷白,默默退在了一边,手里攥紧了刀把,青筋都暴起来。
      少年们排一排,各个勾着头,从没有如此刻般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习武不够用功,如今不能为公子分忧。
      大约少年人的成长,总是从想要有用、想保护什么开始的。

      叶告勾了会儿头,拔腿跑了。
      他在人丛里找到章柳,一把扯住,却又忘记该说什么。
      章柳看看叶告,回头看看马上的无情,了然地点点头,用力在叶告肩上拍了拍,又在自己胸前擂了擂。
      许是夜里月色的问题,章柳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绿莹莹,看人只看咽喉,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
      叶告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把章柳抱个满怀,在她后背上用力拍了拍:“你也当心!”
      章柳被放开的时候有点傻,同手同脚地跑开了。
      陈日月远远看见,嘴都惊得合不拢,半晌,喃喃道:“行啊,这小子……”

      王骁大步跑过来,一头冲在无情跟前。
      何梵才要拦,王骁的头突然扎了下去。
      弯腰折背低头,深深行了一个大礼。那架势,若不是甲胄在身,何梵怀疑他要一个头磕下去。
      行完礼,跳起身来,转头就跑,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给旁人留。
      何梵奇道:“这人……来干什么来了?”
      无情在马背上最后检查着怀里的暗器,看着王骁的背影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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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
      杨桴指着山下寥寥几处篝火,对王骁道:“辽人分兵,有诱我军突围之意,因而应是外松内紧,不排除营中设置陷阱的可能。虽然只是佯攻,但切不可未战先馁,气势要打出来,成大人那边没杀出去前,刀山火海也给我顶住了!”
      “是!”王骁神情肃然。

      子时一刻。
      李阚山带队,狼山岗哨打头,领着一指挥的人顺着山间小道迅速行进。人衔枚,马裹蹄,宛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山坡,靠近敌营。

      子时二刻。
      狼山岗哨女墙上突然炸起一团烟火。
      王骁将刀一挥,暴喝:“放!”

      早已上好弦子的弩手们一齐发动,弩箭呼啸着飞进辽营。
      第一排宋兵紧跟弩箭奔了出去,左手盾牌,右手钩镰枪,一路戳着地面扫过去,果然挑起无数绊马索,捅开许多陷阱。
      辽营里也响起一片喊杀声,火光大作,呼儿牻带队冲了出来。
      “喝!没上当啊。”这位辽将三十许人,满面虬髯,手提一杆长枪,当头一挥,身后大队辽兵冲杀出去,瞬间与宋军盾牌手战作一团。
      呼儿牻立马盯着战阵,忽听耳后风响,急忙一伏身,让过一根流矢。
      宋军□□手已经冲了上来,各寻营帐掩护开始放箭。
      呼儿牻本拟以营帐为饵,瓮中捉鳖,此刻却给对手做了掩体。

      呼儿牻举枪,喝道:“退出营帐,依山成围!”
      辽军本就打算诱这些人下山,一边退,一边假作疏忽,有一处的包围略稀薄了些。李阚山带队,一次冲锋就撕开个口子。
      口子两边的人都做好了准备,打算宋军大部通过这条口子时合围截杀一下;远处的弓箭手也已就位,准备将这支冲出来的先锋队当个靶子。
      李阚山带队一扭头,斜刺里又杀回来了。
      王骁已经杀到这边,两方夹击,将这一面搅得大乱。

      无情与甘陵泽、章柳驻马在黑暗里,静悄悄地等待时机。
      白衣夜战太过显眼,无情外面披了黑色大氅,乌发黑衣,只一张俏白的脸,浮在半空中。远方杀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这一方天地,却只有黑的白的,长空冷月,万载空寂。
      甘陵泽好几次都恍惚觉得,自己身边并没有人,这半空里一张冷俏的脸,恐怕是自己一个幻梦。
      “这样的人去侦查敌情,面对面过去都不会有人注意。四大名捕,名不虚传啊。”甘陵泽默默地想。
      一边又惋惜他那双腿,不免小声再叮嘱一遍:“成大人,这捆的绳子是个特别的扣,情况紧急时,只要砍断这根,绳结就全脱开了。不过我说,不是万不得已,您最好别下马,战场里人踩马踏,万一落下马来,不是玩的。您身手好也不能大意了。”
      这些话他翻来覆去叮嘱三四遍了,也不知是担心无情,还是自己紧张。
      无情也不嫌他唠叨,安安静静听完,温声回答:“好。”
      他一张嘴,月影摇了摇,打万古之前落在了当下,乌发黑衣白生生的脸突然都活起来、暖起来。
      章柳还是只着皮甲,光头不戴盔,一手握紧了狼牙棒,空下的一只手时不时去捻搓马鬃——今天她不用带旗。
      马蹄的包裹已经去了,衔子也摘了,被捻得心烦意乱,喷着气,刨着蹄子。
      甘陵泽看了看章柳,又对无情嘱咐道:“等下跟着小柳,她直觉最好,总能找出最易突破的方向。可是一打疯了就顾不上旁人,不跟紧就要丢了。”
      无情依然温声回道:“好。”
      这一次又多说了几个字:“马上就要开始了。”

      呼儿牻皱着眉头,指挥人马往这边压上。
      王薷有点急,一旁劝着:“大人不忙管这队,山上不该这么点人,恐怕还有后招……”
      话未说完,狼山岗哨中炸起第二团烟花。
      突然四面八方的宋军一齐冲出黑暗,杀声震天,火把通明,辽军的包围处处开花。各处都有短兵相接的厮杀,鲜血喷上半天,骨肉碎落一地。

      烟花升起的一刻,章柳就冲了出去。
      她俯下身冲锋,脸几乎埋进马鬃里,右手握着狼牙棒向前方微垂。顷刻之间,就冲入辽人阵营。两骑辽骑左右夹攻上来,狼牙棒倏然如毒蛇探出头去,左右各拨了一记,两骑辽马吃痛,各自跳开些许,章柳自这一线缝隙中穿出,顺手将棒子向后一轮,刺球骨朵砸在右边那骑兵头上,脑浆迸裂。章柳两手都甩开缰,左手背在身后,恰接住右手轮过来的棒子,自后向前,挟风带势,将左边的骑兵生生砸下马去。
      前后不过一瞬,章柳已如一支锥子,深深扎进了辽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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