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艳名抄》猫锦

9、三足乌（一）

　　虽然九郎的声音很低，但是岚君还是听见了。
　　即使非常惊讶 ，但岚君却预想到了会有超出意料的事实，这也许就是自己不停死去又重生的原因。
　　但同时令他惊讶的，还有七重的反应 。
　　应该说七重并没有显出什么明显的反应。就像是早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样。他只是平静地等着九郎说完。

　　九郎接着说，“泽君落下高天原的时候，被须佐诅咒，要永远承受四分五裂的罪罚。他的尾巴被十拳剑斩下，与他分离。泽君一心想找回自己的神力，但是他的断尾因为诅咒的缘故永远也不能跟他融合。因为在人间界存留太久了，断尾化成一只蚺蛇。每当泽君将蚺蛇吞吃入腹，他的尾巴就会自动脱落。这就是须佐之男的诅咒。这少年如今投身在官家，有了人类的肉身，想必也是泽君为了打破诅咒取回自己的神力而设下的诡计。”

　　七重说：“岚君是天家血缘，妖魔的力量只要不觉醒就会一直存留在他的血肉之躯里，八歧大蛇只要夺取他的神力，并不需要与断尾合二为一。那么须佐之男的诅咒也就不能起作用了。”

　　九郎说：“正是如此。若泽君恢复了他全部的神力，必定会去和须佐一战。到那时不仅是一场浩劫，泽君最后也只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七重合起折扇，道：“若是必定不会赢的战斗，你为何不奉劝他退避三舍？”

　　“他与须佐的仇怨，岂是我能劝解得了的。”九郎露出灰心丧气的神情，“他与须佐第一次相斗，掀起的海浪摧毁了上古的弥须国。他被须佐刺伤了一只眼睛，作为报复，他淹没了地上所有供奉须佐的国家。他与须佐的第二次相斗，他在须佐的腹部留下了山洞一样巨大的伤口，而须佐斩下他的八个头颅和尾巴。须佐诅咒他，并且使他坠下高天原，永远不得回来。若还有第三次，恐怕泽他是没有办法的存活下来的。”

　　“妖物总是这样愚蠢地执着。”七重说道。
　　九郎附议道：“这就是妖魔可以凭藉执念存留千百年的原因啊，阴阳师大人。人类因为太过聪慧狡黠，同时也如昙花一般盛开，而转瞬就衰老消亡了。”
　　说罢他向七重拱手：“看样子，这少年需要承蒙您的庇护了。而我也得去寻找八尺琼勾玉的下落。”
　　九郎又向岚君道，“若是幸运的话，希望岚君能像人类一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呢。”说完他拢齐袖子，颔首告辞，整个人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散去。

　　岚君喟叹，然后向站在着不远处的葛羽道：“今天的事情，绝不可以外传任何人。”
　　葛羽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说着葛羽向下属传话，然后又转身，向七重深深拜谢：“今天能够找到皇太子殿下，实在是多亏了院主大人您的指点和帮助。”

　　七重点点头，转身打算独自离去。岚君赶紧追上去，“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葛羽一听忙道：“不可，皇太子殿下，宫中已经是流言四起了，您如果不快快回去现身，向天皇陛下澄清事情的经过，只怕连小舟殿下都要被牵连受罚呢。”
　　岚君只得停下脚步。

　　七重却在这时候对岚君说话了：“殿下请跟随葛羽将军回宫吧。”
　　岚君叹了口气。
　　他正要往回走，听见七重又说：“要是之后有时间的话，请再来风之院拜访吧……喜多说她希望请殿下常来饮茶。”
　　说完七重告辞离去。

　　岚君站在那里回味着七重的这句话，脸上又稍稍晴朗起来。
　　尽管这一天多完全是麻烦的经历和糟糕的回忆，但是最后还是有不错的消息呢。岚君心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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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君一行回到皇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
　　宫内的道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在洒扫。岚君走进回廊下，听到几个女人在窃窃私语。

　　“皇太子殿下在元服当日失踪，非同小可，听说昨天天皇派人去阴阳寮卜问凶吉了呢。”
　　“……”
　　岚君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那几个女人就在不远处，并没有发现他。葛羽跟在他身后，岚君抬起手，示意葛羽停下。

　　“阴阳寮怎么说呢？”
　　“凶兆……”
　　“听说是妖魔作祟呢。”
　　“啊呀……”
　　说话的声音低了一些，女人四下看看，又说：“你们可听说皇太子是妖魔的事情了么？”
　　“这话可不能说啊！”立即有人打断，“当年议论这件事的人可都被暗地里处死了呢！”
　　“可如今又有许多传言呢……”
　　“京城里死了许多人，都是恶兆呢。”
　　“有人说是因为皇太子的缘故。”
　　“……”

　　岚君听到这里，便直直地朝着那几个宫人走了过去。女人们看到岚君，吓得顿时就失态地尖叫起来，继而纷纷跪趴在地上祈求饶恕。
　　岚君露出讶异的表情：“请不要这样惶恐。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呢。”
　　女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偷偷打量着皇太子的神情。
　　少年面色温和，毫无发怒的迹象。
　　女人们显出后悔羞愧的样子，俯下身诚心诚意地道歉：“我们几个在背后议论您的是非，实在是罪该万死。请殿下一定要责罚我们。”
　　岚君说：“我已经说了，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辞呢。请快起来，向陛下通报我回来的消息吧。”

　　几个女人感激万分地站起来，匆匆忙忙地报信去了。岚君和葛羽继续慢步往天皇的寝居走去。
　　葛羽在岚君身后默默地跟着，许久，才谨慎地说：“九羽殿下，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询问关于昨天的事情？”
　　岚君嘴角微微一抬，像是早就知道葛羽会忍不住发问似的，“当然可以。”
　　葛羽说，“您的确是被妖怪从元服的仪式中掳走的吗？”
　　岚君说：“是的。是七重君告诉你的吧。”
　　“是这样的。”
　　“没想到七重君也会想到救我一命呢。”
　　葛羽心怀感激道：“这次真是多亏了院主大人。”
　　岚君淡淡一笑：“不过，七重君也不得不为自己的立场着想。”
　　“……”
　　岚君侧脸，看到缄默不语的葛羽，笑道：“若你明白，我也就不必多说了吧。”

　　他们一路谈论着，直到天皇居住的寝居。
　　岚君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哎呀，这真是麻烦的事情，也许又要啰嗦一两个时辰之久，你去向小周殿下说，准备好我的午膳吧。”
　　“是的，九羽殿下。”
　　葛羽正要往回走，岚君又叫住他，“稍等。”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
　　岚君道：“听闻藤原夫人和家盛殿下今日也在宫中？”
　　“正是。”
　　“那么为我准备沐浴和见客的衣饰，今日午后你随我去拜访一下藤原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