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艳名抄》猫锦

7、月之兔（三）

　　夜幕降临，洞穴外传来悠长寒冷的鸟鸣声，令人毛骨悚然。经历了一天的惊涛骇浪，岚君此时的心情出其的平静茫然。他坐在洞口，看着那只在洞外的月光下舔舐自己毛皮的狐狸。
　　他们这时栖息在禾之山上的一个隐蔽的洞穴里，九郎在洞穴外布下结界，而安全只是暂时的。

　　“我因为受伤力量无法发挥出来，所以现在只能尽量躲藏，不被他们发现。”狐狸舔了舔爪子，抬起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看向浑身狼狈不堪的岚君，“所以也没有办法去找寻食物，真是抱歉啦。”
　　话音刚落，岚君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饥饿的哀鸣。
　　狐狸装作没听见，低下头继续舔着爪子。

　　“阿九……”
　　岚君背后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狐狸立即竖起了耳朵，“竹取？”
　　竹取已经变回了少女的模样，一瘸一拐地走出山洞，她看着狐狸说，“因为太饿了，所以伤口一直没有办法愈合呢。”说着她痛苦地捂着胸口。

　　狐狸看了看竹取，然后抬起爪子捂住一对长着白色长毛的耳朵。

　　竹取接着说，“所以阿九你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
　　“你装作没听见也是没有用的。”
　　狐狸为难地甩了甩尾巴，“可是如果我去寻找吃的东西了，就没有人保护你们了。”
　　竹取说：“放心吧，如果有危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带着这个臭小子逃跑的。再说了，要是没有因为被泽君吃掉而死，却因为没有食物而被饿死的话，那也太悲哀了。”
　　“呃……”
　　竹取哼了一声：“反正阿九你只是打不过泽，而害怕地躲在这里不敢出去而已吧。”

　　狐狸耸拉着头，他无奈地站起来向结界外走去，又回过头来嘱咐道，“要是这里被发现了，就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好了。”
　　“知道啦。”竹取说完朝他摆摆手。
　　红毛白尾的狐狸灵活地钻进黑漆漆的灌木中消失不见。

　　竹取站在洞口，她抬头望了望天上明亮的圆月，赞叹了一声：“没想到今晚是满月呢，无论何时，能沐浴在月光下真是太好了。”
　　“……”岚君不明所以地看着竹取。
　　竹取走到岚君身边，盘着腿大咧咧地坐下，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粉红色的大眼睛熠熠生辉。

　　竹取问他：“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你真是皇子，生下来就是？不是附身，也不是化形的？”
　　岚君说：“当然是真的。”
　　竹取歪着脑袋：“那么你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吃掉八岐大蛇的妖心咯？”
　　岚君摇头，“究竟我怎么会是妖怪，连这个我都不明白。”
　　竹取说，“说不定阿九知道呢。”
　　岚君点点头。
　　竹取说：“说不定你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去吞吃八岐大蛇的妖心。”
　　说着她叹了口气，“从前就有人告诉过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去拿呢。因为最后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岚君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试探着问道：“那么你是吃了八岐大蛇的妖心碎片，为了不被八岐吞吃，所以才跟在狐九郎身边？”
　　“就是这样的。”竹取伸展了一下手臂，“我生下来只是一直普普通通的兔子呢。”
　　“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夜里，我在象首山的竹林里遇见了一个女孩子。喏，她那时候就和我差不多大呢。”竹取比划了一下自己，“那时我为了挖掘美味的草菇，不小心划伤了爪子，疼得走不动路。那个少女把我抱起来，很温柔的给我包扎伤口，还喂我清澈的泉水和鲜嫩的青草。”
　　竹取说着不自觉地咽下口水，接着道，“后来我们就渐渐成为好朋友了。”

　　岚君想了想说，“那个女孩子，该不会就是辉夜姬吧？”
　　竹取骄傲地扬起下巴，“你肯定没见过，辉夜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岚君露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也认识很好看的人呢。”
　　竹取说：“那一定比不上辉夜公主，她不仅美貌，而且还拥有过人的智慧，全天下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女子了。”
　　岚君继续不以为然：“我认识的人不仅好看，也是最厉害最聪明的人。”
　　竹取说：“就算再厉害再聪明，也不过是个转瞬即逝的人类罢了。”
　　岚君从鼻子里哼出一气：“辉夜姬也不能一直待在人间界，她最终要回到月之宫殿里去的。”

　　竹取听罢，沉默了片刻。
　　“即使如此，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说。

　　竹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明亮的银色月亮发呆。
　　“她说过，只要她到人间界来，一定会来找我的。无论我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找到我的。我们约好的。”
　　岚君心想，即使如此，但辉夜姬披上羽衣的时候，就把人间的一切都忘却了。

　　岚君却没有说话。
　　竹取说：“我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她来找我玩。我想她一定是把我忘记了。所以我就想，如果我能变成很厉害的妖怪的话，就能去到高天原，也能去月之宫殿里去找她了。”
　　岚君终于有些明白了。
　　竹取接着说：“可是即使是打败许多妖怪，吃了八岐大蛇的妖心碎片，我也去不到月之宫呢……果然……辉夜殿下离我实在是太远了啊。”

　　岚君跟着竹取一起看向银盘似的月轮，想象着里面住着一个美丽温柔的公主，曾经和一只白兔在人间无忧无虑地玩耍……
　　他被兔妖的伤感所影响，也微微觉得有些寂寞寒冷了。

　　月轮渐渐坠下中天，红毛的狐狸还没有回来。四周安静得可怕，连夜枭的叫声也听不见了。竹取和岚君对望一眼，胆战心惊地站起来。

　　“你就站在那里别动。”竹取压低声音说，“我闻到泽君的气味了。”
　　四周的温度忽然变得寒冷起来，一股浓烈的腥膻味传来。
　　浓重的恐惧感像粘液一样让人不能呼吸，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恐怖的记忆一样，岚君手脚僵直地站在岩洞的阴影里。
　　竹取往后退了几步，说，“阿九说，只要拼命跑就是了，兔子总是跑得最快的吧。”她转过身之前，深深看了岚君一眼：“要是幸运的话，你就努力活下去吧。”
　　说完她飞快地冲出结界，化成一只巨大的兔子，像根白色的箭矢一样窜进了树林里。
　　而结界外火光一闪，那就在不远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也迅速地追了上去。

　　腥膻的味道渐渐消失，岚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他咬咬牙，顺着竹取逃命的方向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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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毛白尾的大狐狸抓到了两只肥胖的山鸡，兴高采烈地跑回藏身的洞穴。
　　他跳出灌木丛，眼前只有洞口空燃着小小地火的一片空地。

　　“竹取？”
　　只有一片寂静的风声回答他。

　　九郎吐出嘴里的死鸡，心情沉重地晃了晃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