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艳名抄》猫锦

17、雨神（二）

　　咚沙……
　　咚沙、咚沙……
　　单调的拍球声在廊上回响着。
　　过了一会，耐不住寂寞的孩子就跑进房间，“奈夜，奈夜……”
　　那个人跪坐在神龛前面，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奈夜，奈夜，你陪我玩嘛！”
　　男孩拉着奈夜长长的衣袖，阻止他继续写下去。
　　奈夜转过头来，“再等一会，好吗？”
　　“哦……”
　　男孩乖乖地坐在奈夜身边，把手指穿插|进奈夜长长的黑发里面，梳理着垂落到脚边的长发。

　　“奈夜，你在写什么啊？”
　　男孩好奇地望着茶色的长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艳红色的抄纸。奈夜在一丝不苟地认真地在红纸上写着美丽的曲线。然而那些曲线构成的字符，他一个也不认识。
　　昏暗的光线下，细细的笔尖在抄纸移动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孩子好奇的眼睛盯着那一笔一划，“奈夜，你到底在写什么啊？”
　　男孩又问了一遍。

　　奈夜停下笔，叹了口气。
　　“是鬼名。”
　　“鬼名？”
　　“就是鬼的名字。”
　　“为什么要抄鬼的名字啊？”
　　“为了把世间的妖魔封印起来。”
　　“封印是什么？”
　　“就是像茧一样的东西，用来囚禁妖魔的法术。”
　　“那不就是牢笼么。”
　　“也可以这么说。”
　　“那多可怜啊，被封印了就不能动，不能玩耍，也不能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了。”
　　奈夜听了一愣，继而又笑起来，“你啊，又说这种话了。”

　　“是真的啊！”男孩扑在奈夜肩上，“要是岚君被封印了，就再也不能和奈夜一起玩，会超超超——超难过的！”
　　奈夜放下笔，“那么我不写了。”他任由男孩拉住他的手，“你的鞠球呢？”
　　“啊，在外面！”岚君飞快地跑出去，将色彩斑斓的鞠球拿回来，“奈夜，在这儿呢。”
　　奈夜轻轻握着岚君的手说：“你千万不要把这只鞠球丢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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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岚君猛地坐起来，从梦中惊醒，一丝丝残余的阴冷流窜在他的四肢。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岚君迅速站起来，冲出房间。纸门刷地一下打开，吓了门外的葛羽一大跳。
　　“殿下，您怎么了？”
　　“我小时候的东西……”
　　“您小时候的东西？”
　　“不，是仓库……在哪里……”岚君说着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啊，殿下！在下雨！”葛羽冒着大雨追在岚君的身后。

　　“殿下……殿下，您这样会生病的。”
　　岚君浑身滴着水，仍旧在一片昏暗的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四处翻找着，对身后的葛羽道：“灯，点一盏灯来！”
　　葛羽听罢，立即去取了一盏油灯过来，他皱眉道：“殿下，您究竟要找什么？”
　　这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岚君掀开一个被杂物压在下面的木箱子，灰尘铺面而来。

　　“咳咳……”
　　葛羽扫扫满面的灰尘，揉揉眼睛，发现岚君手里抓着一堆成年累月的旧和服，正对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发呆。
　　葛羽凑过去一看，箱子下面堆放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岚君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一个旧鞠球。
　　那个鞠球绣着花鸟鱼虫，绑着五色彩线，十分的精致漂亮，因为时间久了颜色有些暗沉沉的，想来是岚君小时候的玩具。

　　“殿下？”
　　葛羽的声音惊醒了发呆中的岚君，他用力拉断鞠球的绳线，发出劈啪的声音，缝制得十分结实的外壳被撕开，里面填充的绢帛被扯出来。
　　“呀……这是咒符么……”
　　葛羽惊讶地看着那长长的绢帛上，用红色的朱砂写满了他所不认识的字体，就像是连篇的咒符一样。
　　岚君手一松，鞠球落在地上。那写满符号的绢帛落在箱子上。岚君想了想，慢慢地伸出手去。他的指尖碰到那些字符的一瞬间，一股青烟从他的手指上飘起。
　　“啊！”岚君惨叫一声收回手，手指上雪白细腻的皮肤立即变成了焦黑的颜色。

　　“殿下！您！”
　　葛羽赶紧握住岚君的手查看，岚君却狠狠甩开葛羽，冷笑一声，又在箱子里拿起一个小小的陀螺。
　　岚君将陀螺握在手中，掌心一握，小小的木陀螺便四分五裂，露出了藏在中心的一张小小的泛黄的抄纸。
　　岚君只看了一眼就将抄纸丢在地上。葛羽瞥见那张纸上也同样用朱砂写满了咒符。

　　“这些东西……”
　　岚君随意地翻看几件东西之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葛羽刚想问个明白，岚君就接过葛羽手里的油灯，点燃了在一旁的和服。
　　“你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岚君将油灯往箱子里一扔，“什么也不要留下。”说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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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已经进入了万籁俱寂的深夜。
　　集风院里，只有菰庵的灯火还在亮着。

　　“主人，樱鬼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两只灰色的小兔子跳到案几上，向正在抄写咒符的七重说道。
　　七重放下朱砂笔，“让她进来吧。”

　　穿着红色白樱花图案和服的女子款款走进屋子里，她戴着一面吴女的白面。樱鬼远远地看见七重案几前的神龛，露出十分敬畏的样子来，肩膀耸起，脚步也有些迟疑。
　　“不用过来了，就在那边说吧。”

　　“多谢主人。”樱鬼跪在低声，深深俯首，“樱鬼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你去了美浓？”
　　“是的，主人。”樱鬼抬起身，“连日的降雨已经淹没了农田和村庄，人们不得不向山丘上迁移。失去家园的百姓聚居在山洞里，因为缺衣少食和潮湿的天气，疫病正在流行。”
　　七重凝视着满桌的咒符出神。
　　“主人？”樱鬼唤了一句。

　　七重转过身来，“那么，你之前的那位主人，居住在大渊里的八岐大蛇是否也出现了呢？”
　　樱鬼继续道：“我并没有追踪道那位大人的踪迹，但是这天下掌管着雨水川泽的神君，都是十分敬畏这位大人的。这连绵不绝的雨水，我想应该是那位大人所要求的吧。因为美浓地方的水患最为严重，许多枉死的生灵徘徊不去，怨气凝结不散，便成了那位大人赖以滋养的源泉。我想，因为之前受到八咫神镜创伤的原因，那位大人此刻应该正在美浓流连忘返。”

　　七重接着问道：“那么，我从朝中听闻的，有关于生祭的事情呢？”
　　樱鬼说：“那是确有其事的。不只是美浓当地，信浓，甚至是临近的甲斐，都有运送少年作为祭品，供奉给雨神。那个受到供奉的神灵，是居住在邱山池里的一个龙君。”
　　七重拨弄了一下昏暗的油灯，摇曳的黄色光晕落在樱鬼的白面上，樱鬼低下头：“据我所知，那位邱山龙君，正是美浓当地的雨神，而此时，已经被那位大人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