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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一三四 ...


  •   从打定主意按照澹台素的安排,趁三月三花朝节离开皇宫,面对赵乾永的明示暗示时,赵步光也不再急于辩驳,甚至表现出一些逆来顺受的亲昵。如果说直接拒绝会彻底激怒一头猛兽,那么勇敢对峙,趁机捕捉他的软肋,更容易让猛兽放松下来。
      每日傍晚,赵乾永到长乐宫用膳,让赵步光庆幸的是,都翠和她十分投缘,而且苏烟不反对让都翠住在长乐宫。有都翠在,赵乾永显得比那天要克制很多,看得出来,都翠年纪小,与其说赵乾永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不如说他把她当作是个妹妹。
      都翠天真热情的本性很快吸引赵乾永,他生长在亲情淡薄的皇家,对纯真烂漫的都翠多了一份纵容。因此,有都翠在的时候,赵乾永更加温和。
      而只要赵步光不去主动捅破窗户纸,表面的平和还是能维持下去。

      这一日赵乾永步入长乐宫,听见侍女叽叽咕咕的声音,在和赵步光说话。
      走近了看见赵步光双腿盘着,面前一只不大的瓮,里面有许多花瓣和颜色鲜艳的植物果实,红蕉最先看见赵乾永,正要起身行礼,见赵乾永的眼神,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他。
      朝月和赵步光一个背对着赵乾永,一个则专心致志舂瓮里的东西,完全没有心思留意别的。
      花果捣出的汁水沿着被剖成两半的竹筒流出到小碟子里,赵步光用指甲挑起来一点点,朝月拿起胭脂盒子,打开盒盖。
      赵步光对比着看了半天,嘴角上挑,“是这个颜色。”
      红蕉叫道:“这次对了吗?!”她膝行到赵步光跟前,接过去看了半晌,的确是同一种色泽。
      “总算行了,为了采摘这些花果,奴婢是手也酸眼睛也疼,再不想重来一次了!”
      赵步光将瓮里的汁液都倒出来,用一只小小的盒子装了,对朝月说:“做好了胭脂再给我。”
      朝月起身,看见赵乾永,连忙行礼。
      红蕉才手忙脚乱站起。
      赵步光也要起身,但腿盘得太久有点麻了,赵乾永扶着她坐下,赵步光不动声色收回手,淡笑道:“怎么这么早过来,在这里用午膳吗?”
      赵乾永点头,看着赵步光吩咐宫人准备些他喜欢的膳食,她坐了会儿,站起去净手,擦净了手,红蕉也将席上铺着的装花果的篮子,舂花汁的大瓮收起来,赵乾永看着有趣,便问:“你们在做胭脂?”他伸手拿起胭脂盒,打开看了看,嗅到一股幽香,正是赵步光平常会用的那一种。
      “这东西不像宫里师傅的手艺。”赵乾永以小指挑出一些,细细端详之后,手指放在了赵步光的唇边。
      赵步光不自觉一蹙眉,向后一退,低下头:“出宫时买的,皇兄。”
      赵乾永抬起她的头,眸色一沉,“你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话音未落,赵乾永擦了擦手,松开手。
      赵步光连忙起身,将东西收好,干笑道:“我去看看厨房,他们不清楚你的口味。”
      看着赵步光落荒而逃的背影,赵乾永靠在席上,脸色很不好看。

      眨眼到了二月底,北狄为端王和暮云公主准备的婚礼将近,从见过姜庶,赵步光心里有了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那就是,去和亲的可能并不是赵乾德,而是楚九书。
      毕竟现在的楚九书和赵乾德一模一样,无论长相还是声音,都很难分辨,足以以假乱真。
      何况要忽悠的暮云公主和赵乾德只在十年前见过几面,她不可能认得出楚九书。但一切都是赵步光的猜测,她要见到隐藏在睿王府的“楚九书”才能分辨。可惜那日见姜庶时,她没有见到“楚九书”,之后更是没有机会出宫。
      二月二十,考虑到赵步光可能毒发,赵乾永让顾安之在长乐宫随时待命。
      赵步光索性将“褪红”的毒性告诉了顾安之,顾安之神情凝重:“怪不得每次毒发微臣都觉得难以断定,究竟是什么毒造成的剧痛,要是出自孙天阴之手,就可以解释了。”
      “不瞒老师,在宫外,还有另外一名医师为我炼药解毒,每月毒发时候,只要吃过解药,好好蒙头睡一觉,就能熬过去。但要是不服用解药,毒发起来……”饶是赵步光已经历过不止一次,也禁不住面色发白,“疼我是不怕,但怕毒发时我神志不清,会伤到孩子。所以这次要请老师守着我,提前做好准备。”
      “何不请那位医师一并入宫来为殿下诊治?”顾安之痴迷医道,对人情世故却还有几分天真。
      “他是江湖中人,不好勉强。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赵步光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顾安之,“真要是毒发起来你也控制不住,就让人把我绑起来,我没多大力气,想必没有办法挣脱,就能保得胎儿无恙。”
      顾安之艰难吞咽,“公主此举……”
      “对了,最好也堵住我的嘴,否则弄出大的动静来,难免会让人发觉,不能让老师之外的人替我问诊。”见顾安之神色有异,赵步光眉毛一动,“怎么了?”
      顾安之摇了摇头,“希望将来公主能嫁得如意郎君。”
      赵步光嘴角上挑,满面幸福地摸了摸腹部,“借大人吉言,不过有它在,我已经很满足。”现在的这个孩子,常常让赵步光想起小丸子,不知道上天待她究竟是薄还是不薄,前世她最难的时候,都靠着小丸子撑过去。人一旦有想要保护的对象,就会变得无比坚强。

      真到了毒发那一日,按照赵步光的吩咐,只让朝月和顾安之守着,殿内的帘子都垂了下来,室内一片昏暗,就像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夜晚。
      前夜赵步光特意没有睡,和顾安之讨论到大半夜,虽然是要把自己绑起来,但朝月找来上好的锦缎裁成四指宽的布条,还准备了不少棉布,用来防止手腕被磨破。顾安之则用麻醉药煮了不少堵嘴用的毛巾,这样说不定在麻醉药的作用下,可以大大减轻疼痛。
      因为是第一次这样用麻醉,顾安之也不太能肯定,他的建议是,“尽量不用药,以免对胎儿有所影响。”
      赵步光的意思更是能忍耐就忍耐,实在忍耐不了就挨着,总之再怎么样,毒发的时间只有一天。
      天不亮时,赵步光刚感觉到一点不适,就叫朝月进来。
      按照一开始说好的,朝月将赵步光的手脚都绑起来,赵步光抬起头,笑对朝月说:“你绑得这么温柔,我稍一用力就能挣脱,到时候惊动了侍卫,要让别人来按住我,还不如绑好一些。这样也没什么,只有你和顾大人看见,也不算丢人,要是整座长乐宫的人都知道了,那才是大大的丢人。”
      朝月只好按照赵步光的要求,收紧布条,赵步光还自己试了试,确定挣脱不开之后,她显得有些疲惫。
      朝月替她盖好被子,坐在榻头,用帕子擦拭赵步光额头的汗,低声说:“奴婢一直在这里,公主觉得哪里不妥,立刻告诉奴婢。”
      赵步光颔首,“放心,不会有事。”
      这话既是说给朝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天一亮,本已有些迷迷糊糊的赵步光,感受到让人难耐的痛意,手脚都不自主痉挛起来。
      朝月赶忙叫来顾安之。
      顾安之以金针刺穴,赵步光已咬破自己的嘴唇,她半闭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着顾安之的方向。
      但很快顾安之就发现,她根本没有看他,只不过是神智涣散的情形下,头部和眼睛保持着对住一个方向。平静了片刻,赵步光骤然发力挣扎起来,连接手脚和床柱的布条被扯紧,赵步光拱起身子,手重重捶床,发出咚咚的响声。
      顾安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步光发作,她喘息的声音很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发出的声音。但堵口的毛巾算是白准备了,她口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下意识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帕子,干净的帕子!”顾安之冲朝月叫道。
      小心地用湿布擦去赵步光嘴唇上的血,她迫不及待又一口咬了下去,顾安之发现,她是用咬破嘴唇的刺痛转移对身上疼痛的注意力,等赵步光再次松口时,他眼疾手快把湿毛巾塞进她的口中。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赵步光整个人神智都在涣散,她的四肢抽搐着。
      朝月眼角发红,咬着嘴唇,对顾安之低喊:“想想办法,想想办法,顾大人,您没有办法为公主止痛吗?”她想起来什么,在赵步光床头的抽屉里翻找,翻到装药的盒子。
      赤红色的药丸被送到赵步光的嘴边,朝月想捏开她的嘴,发觉赵步光牙关死咬,根本捏不开。
      “顾大人!您想想办法啊!”泪光渗出眼角,朝月端着水的手一直发抖,清水洒在赵步光的脸上,她似乎清醒了一瞬,双目对焦起来。
      “不吃……”抬手打翻了朝月手里的药盒子,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朝月瞪大眼望着赵步光,弯下身拍了拍她的脸:“殿下,殿下?”
      “不吃、不吃、不吃……我不吃药……”赵步光吃力地抬起头,死盯着滚在地上的药丸。
      朝月忙捡起来放好,声音极轻地安慰她:“好,不吃药,不吃药。”眼睛却因为着急而通红,盯着顾安之。
      顾安之满头大汗,对着赵步光的穴位又下两针,赵步光眼睑收缩,面部抽搐两下,稍微平静下来,但手脚仍在毫无意识地不停抽筋。
      朝月别无他法,只能打来热水为赵步光擦额头和脖颈,握住赵步光的一只手,那只手冰凉,一被握住就紧紧反抓住了朝月的手,朝月的手背被抓出血印,仍然不肯松手。
      因为不能用药,顾安之只能用金针刺穴,通过赵步光的神情和肌肉收缩来判断她的疼痛是否减轻。虽然收效甚微,起码她显得很是平静,呼吸也稳定下来。
      谁都不知道,赵步光的脑子里飘着数不清的回忆,像是从前训练赵乾德的时候因为别人靠近她他会扑上去咬人,像是和赵乾德在章钰台一次次私会,像是他温顺地为她挽发,给她剥橘子,这些回忆让疼痛变得不那么可怕。近晌午时,除了手脚时不时抽搐,赵步光看上去疲倦已极,朝月想解开她的手脚,被顾安之阻止。
      “昨夜殿下吩咐,等到她清醒过来才能解开,我想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毕竟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这种毒是怎么发作的。”
      朝月转头看了眼赵步光,半晌才微带哽咽地说:“我去端一些汤水来,看能不能让她喝一点,这样才会有力气。”
      等朝月出门之后,赵步光霍然睁开眼睛,她的双目被血丝布满,她无奈地望着顾安之,声音发哑:“给我一针,让我晕过去。”
      顾安之不敢耽搁,翻找出金针来,两手按着赵步光的皮肤,金针轻而易举刺破她的皮肤。
      赵步光闭上眼睛,在激剧的疼痛中,金针刺破皮肤几乎没有感觉。当顾安之停止任何举动,赵步光大口喘息,因为屏息等待陷入昏睡的时候憋住的疼痛又涌了上来。
      看她张开了眼睛,顾安之绝望地意识到,他没办法把她弄晕。
      而赵步光又开始挣扎,激烈的挣扎能让手脚和捆绑她的布条摩擦出痛感,在挣扎中力竭,能中和和转移疼痛。
      一阵闷响过后,门外传来宫侍的声音,通报皇上驾临。
      顾安之立刻站了起来,慌忙扭头看了一眼赵步光,赵步光疼得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怕什么就来什么……”她目光游移,直觉让她搜寻刚才洒了的药,她的声音虚弱:“快,那里,还有一颗药,快收起来,放回原处。”
      顾安之忙捡药。
      “别让皇兄知道有解药,告诉他我已经吃过了。”
      顾安之慌张道:“这是欺君……”旋即打住,他也不是头一回欺君了,他已经帮赵步光瞒住了有孕一事,再多一件也没什么。赵步光显然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疲惫不堪地闭着眼吐息,他很清楚她没有睡着,她根本没办法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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