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经病是怎样炼成的》七叶一枝花花花

6、请忘了我的中二

　　斯加德正在被正式安排给自己的房间中满心欢喜的点数来自领主的赏赐：一套对她来说毫无使用价值的骑士轻甲——再轻那也是钢，显然这套盔甲的形式意义大过实际意义。一套精工细作的宫廷女性常穿的正式礼服——据说是出嫁的公主的旧物改制的，没办法在这个纯手工年代，新衣服需要时间，侍女们已经拿到了斯加德的尺码交给裁缝了。这个大概是对礼服事件的道歉，真正让斯加德高兴的是第三件赏赐——一套用龙蜥皮制作的皮甲。
　　吉南大陆有这种类似鳄鱼的生物，当地人称为龙蜥。这种动物凶残也很难捕杀，但是仍然被猎杀至濒临灭绝——它的皮柔韧结实，但是并不是像牛皮和羊皮那样直接鞣制成皮革。龙蜥的皮被煮成皮胶，然后炼化成纤维，再用这种纤维织成织物。
　　这样的皮料很难加工，能够将龙蜥的皮做成皮甲，是来自东部精灵的手艺，这种手艺尼奥斯人会的不多——和他们崇尚重甲战士的传统有关。在精灵们来说，龙蜥皮甲，是替代更为难得的龙皮的上选，比角犀的皮轻便，更适合精灵惯用弓箭和轻剑的传统。
　　而这种龙蜥皮甲的做法也不同，比较低廉一些的，用皮胶织物像制作锁甲那样织一件粗甲——这种内甲一般穿在金属盔甲里面，这样的内甲也算是高级货了。
　　斯加德手上的这间龙蜥皮甲，是细织的织物，像是做衣服那样用整幅的织物裁制，并且看断面是三层以上的织物叠加之后又鞣制过——对于使用轻甲的人来说，这绝对是顶级的装备！
　　自己只是一个身无寸功的一阶骑士，这套龙蜥皮甲对于一个领主来说都显得奢侈，巴恩脑子烧坏了？
　　斯加德的困惑在见到沃夫特利亚——名义上来说被自己杀死的丈夫殷震之后，瞬间化作热血冲头的愤怒。

　　“龙蜥皮甲是……”殷震正要说话，被斯加德回身一掷的匕首打断。
　　“这是你给我的？”斯加德连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都懒得问。

　　“是的，这很适合你。”以对方现在暴躁的情绪来说，最好配合一些。几百年的人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改变，比如殷震，现在学会体察自己妻子的情绪了。
　　斯加德二话不说开始脱掉盔甲，只是越着急越乱，找不到扣带她恨不得用匕首割开盔甲，但是这种冲动又被稍稍回复的理智压下——难得无价宝，东西是无罪的，斯加德说服自己。顺便来说，她的小匕首也不可能割开这件盔甲。
　　“慢点儿，你这样乱抓，会伤到指甲。”殷震皱着眉头，走上前帮自己暴躁的妻子解开盔甲的扣带，侍女早在匕首插进门板的时候就跑掉了。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却又留下不该留的。
　　看见殷震耐心的弯腰给自己解下盔甲的样子，就好像当年自己不能控制异能时，给自己穿衣服的样子。
　　斯加德，或者说顾岚，甚至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没有直接再杀死殷震一次——虽然看起来也杀不死，但是至少是一种姿态，一种知道自己还深深恨着他的姿态。
　　仿佛是委屈，又或者是回忆触动了什么，斯加德在几百年的人生中，惊天动地的哭了一场——在殷震的面前。

　　恨还是不恨——这个困扰了顾岚几百年的难题，在这个时刻，又一次从心底浮现出来。
　　“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殷震还是那个殷震，他从来不懂得怎么安抚愤怒的女人，尤其是对顾岚。如果他能用那些研究顾岚异能的精力多分出来一点点来研究下顾岚的情绪，能及时的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对顾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最后两个人也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
　　也许真是时间太过久远，斯加德平静下来之后再看到面前侃侃而谈的殷震，居然生出几分他乡遇旧识的感慨。
　　“顾岚曾经非常恨你。”斯加德最后说，她告诉自己，那段人生已经结束了。
　　“但是对我来说——对斯加德来说，你只是个研究龙的专家。”这句话让殷震皱眉，“沃夫特利亚先生，如果是关于龙的事情，我们明天早上可以详谈，作为一个淑女，这么晚的时候不适合接待一位异性客人。”

　　殷震冷笑：“还是挺有长进，学会撇清关系了？”
　　斯加德的手握在匕首上，显然这人给脸不要脸，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你可以试试。”殷震皱着眉头审视一圈房间，用脚尖踢开堆了一地的破旧的盔甲——从索瑟尔带出来的战利品还来不及脱手，斯加德整理空间口袋所以把东西倒了出来。捡着离她最近的一张软凳坐下来。
　　感觉到手上像是通了电，一阵酸麻很快变成了蛰痛。斯加德丢开匕首，但是很快这种痛楚传遍全身，脊梁正中感受到一股尖锐的刺痛，然后身体失去力气——是电流，微弱的电流不至于伤害到身体，但是足以麻痹神经。
　　“除了跑得快，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保护自己？”殷震的口气平静，没有责难，没有嘲讽，只是平静的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斯加德心头涌上了许久不曾体会过，却又十分熟悉的屈辱感——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自己一无是处——除了异能，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不值得一提的一粒灰尘。
　　“你瞧，你又这么敏感。”殷震看着她的眼睛，那种熟悉的眼神，过了几百年的时间，终于能够读懂的眼神：“明明有那么了不起的天赋，却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只会由着性子胡来，说了你又觉得委屈——我简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最后一句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殷震都不知道居然只是这样一句近乎无奈的，毫无意义地牢骚，就化解了困扰两个人几百年的心结。
　　所以真相就是这样？斯加德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了解殷震的性格，她都快以为这家伙是在变相的哄自己。
　　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啊——看着你被自己不能控制的力量伤害而心疼；看着你越来越抑郁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越是想要照顾你却越是被你讨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起来啊。
　　这些话殷震永远说不出口，抱怨和牢骚无济于事，他把每一分心思和精力都用来研究妻子的异能；除了自己，顾岚是殷震见到的唯一一个异能者，但是他们的能力性质完全不同，他没办法用自己的经验帮助她，只能一边摸索着一边尽可能照顾她。
　　直到顾岚的纤纤十指插进自己的心脏，殷震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原本一心想要照顾的人，竟然对自己怨怼至此。
　　几百年的辗转流浪，终于他们再度相遇，他又再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但是这一次，至少自己多了一些经验来告诉她。

　　“你说你一直想帮我？”终于可以平静坐下来，斯加德感觉自己宁可没有这一场谈话。所以自己痛苦纠结了几百年的事情，真相只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情商太低？

　　殷震不明白顾岚为什么又有情绪波动，这种波动影响了她的能量场。而斯加德此时心中起起伏伏，思绪万千——真的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很想时光逆流回去看看那时候满心以为被迫害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毛病？
　　将责任推给别人比承认自己的错总是容易，但是斯加德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顾岚——或者名字真的有这样的力量，放弃顾岚这个名字，放弃她的人生中的痛苦和纠结；终于让斯加德可以审视自己。
　　一心只纠缠于自己的痛苦的自己；被殷震不恰当的表达蒙蔽的自己；只关注着自己的感受的自己——简而言之，她和殷震当年的纠葛就是因为殷震情商低不擅表达，而自己中二病被害妄想？
　　“关于母亲的事情，我一直很抱歉，是我的失误，让她产生了误会。”小心翼翼的提起，但是殷震不会绕开，已经存在的事实，并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不是你的错。”斯加德艰难的开口——是谁的错？谁都没有错，关心则乱的母亲；不懂事的自己；一时大意的殷震——无数个细小的细节将命运推向无可逆转的方向。
　　就算有异能，他们也只是人，而命运，顺从了他们的错误，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顾岚？”殷震看着沉默的妻子，又开始不安——通常他的表达方式是，皱眉——这么个表情，尽管他的本意并不是不耐烦。
　　斯加德看着这个被自己一直错误理解的表情，想哭又想笑——自己和他，都是被自己捉弄了的可怜虫。

　　“你是说，你可以自己选择穿越到某一个位面？”天将已亮，几百年里各自的事情不是简单一两句话说清楚的，殷震一直努力将话题局限在关于顾岚的能力上。
　　“是的，不同位面有不同的能量禁制，必须要符合这个位面的法则才能够进入或者离开。”殷震对于顾岚的发散性思维已经比较懂得怎么去把握了，这让两个人沟通起来感觉好许多，虽然他还是不很明白昨晚顾岚怎么就突然转变态度。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我吗？”斯加德控制不住的感性了一下。
　　“并不完全是——我知道你应该没有死，但是我的力量性质不适合寻找。不过我也想过有可能遇上你，我在研究这种异能，以及这些位面世界所代表的涵义。”好吧，殷震就是这么耿直的学术狂人，斯加德翻个白眼，心结彻底打开，对于殷震的这种性格，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这和龙有什么关系吗？”想起殷震和自己重逢的原因，斯加德又一次带偏话题。
　　“从这个世界流传的神话来看，时间之神的原型就是龙——世界吞噬者是时间之神的长子——事实上这个神话暗示了一个巧妙的逻辑。”殷震已经放弃控制斯加德天马行空的注意力了，只要她不恨自己就好，关于异能，关于自己心中那个宏大的研究，有的是时间解释。

　　“我得说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斯加德这一次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人和人的脑袋真的还是有差距的，异能不能代表一切。
　　“总之，先好好休息，我会慢慢和你说明这些的。”即使暂时还是有点儿沟通方面的障碍，殷震的心情依然愉快——他失去了这个女孩几百年，但是现在，终于她又回到自己身边。

　　“对了，以后，还是叫我斯加德好吧？”斯加德提醒对方：“你现在的名字是沃夫特利亚是吧？这个名字有点儿拗口。”
　　“恩，好的，你可以叫我沃尔夫。”如此也好，殷震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如果她觉得抛弃那个有着不好的回忆的名字能让自己轻松一些，那也很好。
　　殷震掐了掐斯加德的脸颊，又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他记得她很喜欢自己这样。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斯加德有些僵硬，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情人，那么自己和殷震——恩，是沃夫特利亚算是什么关系？
　　夫妻？天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尤其是有几个妻子会杀了自己的丈夫？可是他们现在看起来和解了？但是，似乎从不死不休的怨偶一下就变成正常的夫妻关系好像也不太对劲儿？虽然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合什么的？
　　“那个，沃尔夫。”斯加德想了想，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这个问题：“我现在有恋人。”
　　殷震的手还停在斯加德的鬓边，皱眉，似乎有些事情，不太符合自己的理想。
　　“这样的话，”殷震想了想说：“分手，我们再结一次婚。”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斯加德明白让这个一根筋一下子想通可能有难度，但是她想的很清楚，前世——姑且就把顾岚的人生当做前世吧，那些恩怨已了，爱恨已结。现在她是斯加德，他是沃尔夫，他们是合作关系，未来大概要一起拯救一下这个位面的世界，但是目前看来，一定不可能是更进一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