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弑杀 ...
-
华灯初上。
江南静谧柔婉的风抚过温平的河面,精淳的楼榭依傍着绵延的河流,青白相间的墙色交相辉映,延伸天边。灯火阑珊间,见一精致奢华的画舫,琉璃宫灯,绚丽彩沙,朦胧间透显美奂之韵,一枝独秀。
彩色纱帘后,隐隐可见一婉约秀丽的女子。因保养得当,令她实为三十有余的年纪,却有看似双十的样貌。芙蓉如面柳如眉,唇不点朱而自红。
“娘娘,这是刚好沏的洞庭碧螺春。”宫娥低垂着头,将碧玉茶杯轻轻搁于橡木桌案上,低伏着身子小步退离船舱。
就在宫娥合上舱门那一刹,一道寒光晃过她眼,同时,唇被捂住。下一瞬,冰冷的匕首割了她的喉管。
她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算上船夫、侍卫、侍女,共三十五人,皆死的这般安静。
船舱内,娇盈的身子离开了贵妃软椅,髻间九尾凤钗摇曳,流光溢着华贵。睁眼,一双恬盈的眸,眸光间带着精明。俯身轻嗅四溢的茶香,一股不合时宜的汗味窜入了鼻腔。挑眉,不悦的眸色掺杂着梟戾。不经许可敢私自入内,想来是活腻了。
抬眼,斜向舱门,那消瘦的身影令她心中一骇——夜枭!
来人!
女子张口,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胸口隐隐作痛,而后听见珍珠落地滴答轻响。
夜枭抱拳俯身,嘴里说着恭敬的话语,“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由于娘娘身边的侍卫、宫娥全数遇害无人护驾,所以奴才毛遂自荐护娘娘离开。”
一听,皇后心底惊惧丛生。处境虽是踞炉炭上,但仍强作镇定地将滚烫的茶杯扔向夜枭。大胆,你若敢碰本宫一根汗毛,本宫定将你碎尸万段!厉色斥骂,奈何唇动无声。
夜枭翻掌,飞来的茶杯被掌风击毁凌空爆碎。尖锐的响直直刺入皇后的耳,碎片星星点点扎入娇美的脸,顿时涌出鲜红,似盘枝的细流。
皇后张大了唇无声尖叫,颤抖的双手捂住被血红模糊的脸,那里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端庄。
“奴才越礼了。”
说完,夜枭上前揪住皇后的衣袍,点地飞身跃入浓浓的夜色中。
一阵久及的头晕目眩后,皇后被重重扔在地上,振起了无数的尘灰,肆窜鼻腔引起阵阵猛咳。九尾凤钗掉落,她顾不得四散的发丝,急急拾起凤钗紧紧攥在手里。抬起头,血红朦胧了眼,却依旧看得出她身陷地牢。坚硬的四壁,明黄的火盆,盆里搁着烧红的烙铁,一旁的木架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在昏暗的角落里搁着一张软椅,椅子上斜靠着一白色身影。
又是一粒珍珠打来,解了皇后的哑穴。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强忍着面上的痛,挺直腰身,端着国母的威严,“軒儿,你身边的侍监胆敢犯上作乱折犯本宫,其罪当诛!”
“诛?……那得看母后能否活着离开。”声音懒懒,像微寒的莹霜。
裴隽軒起身踱步趋近,双目依旧冰寒,可脸……却不是那张平庸的脸。眉如墨画,面若冠玉,右眼的眼角处有一枚墨色的泪痣,俊美无双。
见他站起,皇后心底突起惊诧,“你……你的腿竟然没断!”眼底涌现不甘,“軒儿倒是命硬。”
裴隽軒一出生,皇后便动了杀心,但因惧于裴猿霆而不敢贸然行动,所以皇后将还在襁褓的裴隽軒带在身边亲手抚养。等裴隽軒三岁后,皇后每日给他喂食定量的白果。白果味带甘甜,有止咳、润肺、定喘等功效,可一旦长期多食,便会毒发身亡。这点,少有人知。
裴隽軒身子日益残败,对此,整个太医院不但查不出病因还束手无策。原本以为裴隽軒命不久矣,谁想他竟遇到了神医东方白,因此捡回了性命。见十几年的算计付诸东流,皇后不得不冒险花重金让暗月门对裴隽軒狠下毒手。他早该命丧黄泉,却三番五次险象环生,不是命硬是什么?
裴隽軒蹲下了身子,俯视着皇后,“母后活着,儿子自然得活着。”
“哈哈哈……”皇后失笑,软言哄骗,“养恩大于生恩。軒儿,你一出生便被生母弃如敝屣。是母后亲手抚养你长大,对你悉心教导、嘘寒微暖。”
蛇打七寸,皇后欲捏住裴隽軒的痛处以谋取一线生机。
“你可记得你五岁生辰那晚,母后陪着你在艺馨院等了兰妃整整一晚,可她始终不愿来望你一眼。”
“軒儿,你可记得你七岁那年患了天花,兰妃她对你不闻不问,只有母后日夜陪你左右。”
“母后待你这般,你怎忍心对母后下手。”
皇后眼里浮动的温情令裴隽蹙眉,“有些吵人。”曾经,他的确以为她是待他好的。但,看清了,反倒恶心了。起身,再次回到了坐回软椅上,懒懒吩咐,“夜枭,伺候母后吃药,话说多了会伤到嗓子。”
夜枭领命,“是。”走进,扼住皇后的下颌。
见夜枭欲毒哑自己,皇后惶恐不安,“不!軒儿……唔……”一粒药丸被强行塞入口中推行入喉,当即激起一阵火辣的灼痛。
皇后再次开口已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瞅着裴隽軒的眼带着毒辣的咒怨。但裴隽軒接下来的话瞬间令她寒毛卓竖,顿时惊恐万状趴伏在地连番求饶。
“母后久不得父皇宠幸必是寂寞空虚,儿子不甚怜惜。”裴隽軒顿了顿,又接着道:“故让这牢里的囚犯伺候母后,以表孝心。”
自知难逃一劫,皇后心死瘫软在地,被两名侍卫托着走向了隔壁死牢。死牢里的囚犯已被一早点燃的迷情香迷乱了神志,她被扔进去那一刹,便急不可耐扑了上去撕碎了她的衣袍,脏臭的身躯压了上去……
一国之后,何等的尊贵傲气,如今被肮脏下贱的囚犯夺去清白。这份羞辱,远比一一点地折磨她致死来的更加心痛。经此一辱,她自会了结残命何须再要旁人动手。
白色的身影离开了地牢,望着夜空里无数耀眼的星辰,想起一双圆润的眸,眼底的寒冷全数化尽,“她在哪”
消瘦的身形倏地跪下,心绪惴惴,“爷……跟着安姑娘的影卫没了音讯。”
裴隽軒回头,面露冰寒,“多久了？”
“半月。”
“你可知罪!”
话里带怒,令夜枭心中一骇,“是属下擅自做主隐瞒了此事,请爷责罚。”事处紧要关头他唯有隐瞒,否则功亏一篑。
夜枭此举是为顾全大局,但裴隽軒既然决定南下断然不会半途而废,但由于夜枭的刻意隐瞒,而耽误了部署追踪的最佳时机,他怎能不怒。
“即刻命人追查她的下落,而后去领五十板子。”
“是。”
...........................
冀北边城一座富丽的府邸内,安迦蒌站在一搁有十几种草药的木架前,朝小虎招了招手,“小虎,过来。”
小虎提着手里的木剑走了过去,踩上小木凳看着眼前的草药,伸手刚要去拿,手背上便挨了一记轻打,安迦蒌轻责,“不是说了不确定有毒没毒前不能乱碰的吗？还有,我昨天教你的那几味草药的样子和药性都记住了么？”
小虎点头,“记住了。”
“好,现在把它们挑出来。”
“嗯。”
小虎伸手端起一个装有叶绿根黄、花成簇状的草药篮子递给了安迦蒌,“这是钩吻,又叫断肠草、胡蔓藤,有毒。中毒之人会出现言语不清、四肢厥冷、晕厥昏迷等症状,严重时会衰竭而亡。”
安迦蒌眼带满意,“继续。”
小虎再端起一个装有块根似倒椎体形草药的篮子,“这叫乌头,有毒。中毒者轻时会觉得唇舌发麻、肢端乃至全身发麻,表现兴奋。严重时会意识模糊继而呼吸暂停,伴有多汗、恶吐等症。”
“不错。”
小虎拿起一块茎像圆球形的草药,“这是半夏,有毒。轻微中毒时会出现咽乾、舌麻等症,严重时会舌肿、痉挛、麻痹而丧命。”
而后,小虎夹起一颗顶端极尖、有波状齿纹的果实,“这是曼陀罗,有毒。中毒时全身泛红,头晕头痛、心跳过速导致中毒者昏迷不醒。”
安迦蒌笑着拉过小虎的手,面露赞许,“小虎真聪明,不过一天便全记下来了。但你记住,这些草药虽然有毒,却同样有着可取之处。”她捻起一片断肠草,“就像它,它是有毒,但应用得当便可治病。断肠草可治四肢拘挛、呃逆上气等症状。”扔下了手里的草又接着说,“又如那半夏,它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的作用,外用生半夏还可消疖肿。以后我所说的你务必牢记于心,你若在野外陷入逆境,这些药理知识能方救你一命。”
抬眼,见凉亭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紫色身影,安迦蒌拍了拍小虎的肩膀,“先生一会便来了,你好好上课,回来我会抽查。”
本想过会儿再去,但见啊蒌姐姐面露正色于是乖顺地点头,“好。”
小虎走后,安迦蒌稍稍整理了仪容朝凉亭走了过去,微微俯身,轻声道:“公子。”
“过来坐。”
安迦蒌瞥了眼唐钰微微勾起的唇坐到了他的身侧,不知何事令他心情欢愉。
一杯香气扑鼻的茶搁到了安迦蒌的身前,她端起尝了一口,齿颊留香,不由赞道:“极香。”
唐钰暗紫的瞳映着安迦蒌的脸,“倒是圆润了许多,不似刚刚回城时那般消瘦。”
“全赖公子照抚。”
安迦蒌始终恭敬的姿态令唐钰叹了口气,“伽蒌,儿时你对我总是盈盈而笑,渐渐大了,便只剩顺从了。”
“公子,伽蒌怎敢越礼。”主子即是主子,早已注定。
“罢了。”唐钰抿了口茶,又接着道,“过了明年,你便到裴隽晟身边去吧。”
“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弑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