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情愫 ...
-
一股液体滑入喉间,本是温热,却令她喉咙一阵火辣的疼。一阵猛咳,牵扯肺腑痛得发怵。
勉强睁开眼,模糊间,发现她已不在树林里,而是置身于一间残破不堪的废庙。遍地的枯草,蛛网盘绕的佛像,夜风自毫无遮挡物的门框大肆灌入,萧瑟而冷寂。
她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吃力的仰起头,望着他平庸的脸,望进他浮动着心疼的眼。
心疼?
怎会?
他不是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病痛的么。
眨了眨眼,他的眼里已是无波。她想,兴许是花了眼,看错了。觉得好累,累得连睁眼都觉得万般费劲。她缓缓合上眼睑,却因他突然道出的话再次强睁。
“你可怨我”
他的声音没有一贯的冷淡,听着有些微颤。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恐慌,怕她决然地说怨。她是该怨的,可他却自私地期望她不怨。
“怨……”她顿了顿,可这一顿,却令他有些煎熬,就像等待行刑前的折磨。她摇了摇头,苍白的脸看不出情绪,“不怨,只是后悔罢了。”
他咽下的口水有些苦涩,心头松了松。
她望着漏下月光的屋顶,眸光有些空远。
“后悔……救了你导致我伤痕累累。”
“……”
“后悔救了你而连……累李家,令他们家破人亡。”
“……”
“后悔救了……你……以至于我即将丧命。”本是平静的心绪渐渐激动起来,她说得极为艰难,“阿狗……我不想死!我救你,是因为看着你,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强撑着一口气徘徊……于鬼门关却不愿死。”
“你不会死。”他声音干哑。
“我信你,欠我的……你得还。但……我最多能撑五天。”她从来不是心善的人,她眦睚必报,会下毒杀人。她救了他,他自然该回报于她。
“你且安心。”
“你如何解……我体内的毒”她会配置解药,但已无时间去寻找雪莲。
“我已燃放了焰火,等得人来,你会无恙。”
她愁苦的扯着唇,“你何苦这般。”那焰火只怕是柄双刃刀,利弊皆存。他逃亡了这么久,从来不曾放出焰火泄露行踪,是为了避免招来更大的杀机。
“你不能死。”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但,对她,竟在意了。
耳畔拂来的气息带着微弱的暖,叫她不自觉的扬了扬唇,眼中不期然地浮现一抹清雅莹透的白,语气里带着渴望,“好想看一眼莹白的玉兰花。”
打小,她就特别喜欢玉兰花,钟爱它雅沁的芬芳。
他屈指探入腰间,捏出一枚玉兰玉坠,举至她的眼前。
垂眼,看向他突然抬起的手,盯着掌心里的玉坠,欣然笑了。圆润的眼里闪动着惊喜的辉泽,带着明媚的光,点点蕴散,宛如黑空中的星辰。嘴角盈盈翘起,噙着欣喜的笑意,卷起春风般的暖,笑靥如花。像四月的鸾枝,摇曳着迷人的娇,渗入少年的心底,浇灌暗暗萌芽的情种,悄然茁壮。
“你什么时候拿的”
拿?她说是拿便是拿吧。“长至节那天。”
“帮我戴上。”
他捏着红绳,帮她戴在了颈项上。她虽没说喜欢,但方才的笑早已证实。那个笑,是真情流露,极美。
感受着胸口微凉的玉坠,她的眼落在了他的脸上,“不知这张平庸的面具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虽是这般问,可她的眼里却没有好奇。
他屈指触上面具,却被她制止。
“别取……我所认识的只是长像平庸的阿狗,变了一个人……我会觉得怪异。”
他依言收回了指,淡淡开口,“我十六。”
“什么”他莫名的话,令她木讷。
“我今年十六。”她以前问他,他没说,但现在想告诉她。
“哦。”
“我不曾订亲。”
“唔。”
“我有两位哥哥,四名小妹。”
“……唔。”渐渐的,她合上了眼。
“我叫裴隽軒。”
“……”
怀里的人没有了声,气息平稳。
她发热了,且陷入了昏迷,整整三天。
她苍白的面不断渗出细汗,滚烫似火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他揽起她紧紧圈在怀里,暖热的体温缓缓驱赶她身上的寒。
他伸手拿过盛着水的瓦片,凑近她干涩的唇,微微竖起,但她双唇紧闭,清澈的水顺着唇角滚落,滑向衣襟。血迹斑斑的袖子及时覆上她纤细的颈,将水泽擦去。
看着她脱皮的唇,他一阵静默,之后含住一口水,覆上了上去。软柔的感触令他想起了那日河底的情形,幽寒的眼浮动暖意,清楚地记得她唇间清新的柠草香。
压下丝丝窜起的情潮,他将清水哺入她的口中,之后又含一口,再次覆上。
殊不知破庙门口立着一名年轻的男子,将一切望在眼里。
当他初见裴隽軒搂着一消瘦的少女时,心下一诧,继而不惑。爷历来不近女色,怎会将女子搂抱在怀当他见裴隽軒覆上少女的唇时,顿觉骇目惊心。
爷……爷竟会这般!
震惊之余不小心踏碎了泥块,细微的动静被屋里的人察觉。骤然拔剑,杀气森然,但下一瞬,又缓缓放下了长剑。
门口面瘦无须的男子单膝跪下,压下心中的震惊狂乱,“夜枭护主不力,请爷责罚。”他苦苦搜寻爷的行踪已有半年,看到焰火信号后便急急赶来,生怕太子的人比他先到。
“免了,进来。”
“是。”
夜枭进屋,低着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裴隽軒怀里的少女。她过于消瘦以至于不见秀美之韵,不想爷竟喜欢如此类型,口味甚是……独特。
裴隽軒开口,“百解丸。”
夜枭立即从怀里取出一金漆龙纹的玉瓶,恭敬递了过去,心下以为他中了毒。这百解丸世上只有一粒,可解百毒,是裴帝特留他给用于保命。
当夜枭见裴隽軒将百解丸放入少女的口中时,急急阻拦,“爷!不可!那是……”突然斜来的冷眸令夜枭立即噤言,强行咽下卷在舌尖的话语,任心底海啸般的惊诧翻腾。
这接二连三的震撼,让夜枭有些经受不住。
喂下了药丸,裴隽軒拭去安迦蒌鼻尖上的细汗,淡淡地问,“裴隽翼的弑杀组到哪了?”
夜枭回答:“五里外。”
“倒是挺快。”小心地将瘦小的身子放平,裴隽軒站起了身,“我内力被禁,且替我解开。”
“是。”
夜枭坐到了裴隽軒的身后,带着劲力的指点上几处大穴,之后一股极阴寒的内力游走于裴隽軒的体内,扼住藏于经内的银针,霸道地推行,许久后,银针被逼出体外。内息被源源释放的同时痛楚、疲惫肆虐裴隽軒全身,汗水晕湿了他血红的长衫。
“爷,此处留不得。”夜枭能寻到,太子的人同样能。
强撑着站起,裴隽軒迈开沉重的步子移向安迦蒌,见状,夜枭上前,“爷,交给我。”
“退下。”
“是。”
收回手,夜枭站在一旁。
裴隽軒抱起瘦得硌人的安迦蒌,转身离开破庙。
杀戮间歇,却不停止。
昏迷了四天,安迦蒌醒了过来,喉间灼痛不再但仍旧体虚力乏。刀剑相撞的刺耳声掺杂着撕心的哀嚎,吵得安迦蒌心烦。
睁眼,见搂着她的裴隽軒翻起一掌,身裹软甲的人顿时七窍流血。诧异之余,明了他已恢复了内力。转眼向远处望去,见一名消瘦的男子持剑立于数十名刺客中,持剑厮杀,凌厉的剑气透着肃杀。
看不清长相,却武功诡异高强。
“我说过,你不会死。”懒懒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欢愉。
收回目光,她望着他,扯嘴笑了,“阿狗,那人是谁?”
“下属。”
安迦蒌本想调侃他功夫不如下属,可突然想起了小虎,急急地问,“小虎在哪?”
“玉饰店。”
“带我去找他。”
“唔。”
“还有,李家夫妇俩的仇让小虎自己去报。”
“好。”既然如此,他便不动暗月门。
就在两人说话间,夜枭已经解决掉了太子所派的刺客。提着剑隐到了林间,他家主子独占欲太甚,他还是躲远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