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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落花时节又逢君 ...

  •   陆芷沅站在宿舍楼边的银杏树下,马蹄袖滚黑缎边的白色旗袍成了新一学年的校服,她本是特意让师傅做大些方便再穿几年的,岂知做好了却似一筒白布罩在身上,显得她人越发纤细,远远看去就像是系在银杏树上的扫晴娘。

      学校里的银杏树成了新一批书签搜集者的目标。她看着对面的几个小女生在树下跳来跳去的只是摘不到,一个小女孩收集了同学手里的书,垫在地上,从那书上一跃而起,抓了一把,人摔在了地上。她替那女孩唉哟了一声,似是摔着自己般,女孩抬头望了她一眼,冲她咧嘴笑了笑,转身一边乐呵呵地与同学们分享手里的银杏叶,一边进了宿舍楼。

      孟丽华扑腾一下,跨了两级阶梯从楼上跳到她身边,把她吓了一跳。陆芷沅抚住胸口,怪她说:“你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孟丽华把嘴一撇,哼道:“我就是到了三十岁、六十岁、九十岁了,只要我蹦跶得起来我就一辈子蹦跶下去!”说起这充满活力的动词,她不由得揣了陆芷沅的手,一面旋转一面扭动腰身。

      她们今日里是要去赴孟丽华一位国中同学的生日晚会。陆芷沅起先是不愿意去的,一来不认识,二来她也不会跳舞,倒是孟丽华说舞会会举行到很晚,她就只好去作伴,也因只是作伴,并不便打听得那般详细。两人出了学校门口,找了一辆黄包车,一路上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福建路42号。

      这一路来别墅林立、建筑精致,来往的人物都十分体面,她担心自己在这样的人家里做客会失了礼数,正想着,孟丽华已将请帖交到守卫手中,携她进了门。孟丽华凑她耳朵边笑道:“这从政的,就是这样的小心。”陆芷沅笑了笑,同她上了阶梯,一个小丫头过来领她们穿过前楼又过了一栋三层洋楼,这才来到花园里。

      花园的那头是一方三米见宽的小舞台,一列西洋乐器已经准备好了,舞台中心还搁了一支立杆话筒,像是安排了人来唱歌的。左侧摆开了一席西洋酒水,头顶上拉了纵横的彩色灯泡,已经通上了电,更显得这花园的寂静了。

      “是这里吗?”陆芷沅疑惑地问她,孟丽华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是她家没错啊,时间都到了,怎么不见人呢?”陆芷沅说:“要不咱们回去吧。”孟丽华摆摆手,说道:“不行,我一整年没见到她了,以前关系那么好,来了不见一面就走太不礼貌了。”她思考了片刻,对陆芷沅说道:“芷沅,我去找人问问情况,你在这里等我,有没有问题?”陆芷沅本想同她一起去,但想想自己并不认识她的同学,这样直接冲进人家屋里还是有些唐突,只能答应了她。

      修剪得十分整齐的万年青足足有两米高,枝叶间缠绕着白蔷薇的枝蔓,像白碎花的绿布铺开了一道墙,将外面的世界同花园里的世界都隔开了。白色的蔷薇花悄然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如同芭蕾舞演员的裙摆,散出一阵淡淡的清香。她百无聊赖地站在花园里,见蔷薇开得正好,走过去在最近的那朵花前停下,那花也不知什么原因,折损了枝桠,歪倒在一旁,像失意的孩子耷拉着脑袋。

      “小心有刺!”有人在她身后叫了一句,她一紧张,手已经被扎了,指尖上渗了一颗血珠子,犹如白丝绒上的红宝石,异样的漂亮。孟丽华携了一位气质出众的小姐,她猜想应该就是主人家了,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做客却让人误会自己是名采花贼,还给丽华丢了面子,她脸上不由得一红,忙解释道:“那花折了,我只想扶它起来,并不是要摘的。”

      白青青哈哈一笑,越过她身旁,反而将那朵白蔷薇摘了下来,捧到她跟前,做了个戏剧里的弯腰,玩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请陆小姐笑纳!”孟丽华轻拍了她后背一下,冲陆芷沅笑道:“芷沅,你别理她,这家伙从小就精灵古怪的,最爱开玩笑了。”陆芷沅笑了笑,接过白青青手中的蔷薇,说道:“谢谢小姐的款待,不知小姐怎么称呼。”白青青又哈哈笑起来,对孟丽华说:“你这人最可恶了,领人家来玩也不告知人家我家的情况。”她转头对陆芷沅说:“我姓白,你叫我青青好了。”

      白……青青?她咀嚼着这个姓和名,手指兀地刺痛起来,捂着的地方好像肿了。丽华听她轻声唉了一下,抬起她的手凑眼前瞧了瞧,青青也紧张地凑过来问怎么回事,丽华说:“玫瑰刺扎进肉里了,要拿针挑了才好。”青青点点头,对丽华说:“我带陆小姐去找针,你先替我招呼下同学们。”

      孟白二人自幼相熟,自是没怎么客套。青青带了陆芷沅去了自己的卧室,又找来一颗别针,两人刚坐下,白青青哈哈笑起来:“瞧我紧张的,别针那么粗,哪里能成。”正巧此时于妈端了奶茶进来,她嘱咐于妈去取了绣花针,扭头对陆芷沅笑道:“听丽华说陆小姐同她是大学的同学?”陆芷沅点点头,她不由羡慕道:“你们可真好,我国中只念了一年便去了英国,每次回国想找人逛街都难,我以后常去找你们玩可以吧?”陆芷沅本想说自己不爱逛街,可因是客人,自然不好拂了人家的意,只得应了声好。

      白青青瞧她柔雅轻曼、神清骨秀,虽是只着了再简单不过的棉麻白粉格子旗袍,顾盼流转间却透着一股令人说不出的舒心,心里只欢喜得不行,对她说:“陆小姐,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陆芷沅笑道:“你请说。”白青青哈哈笑道:“陆小姐生得这样美,怕是早就许了人家了吧?”陆芷沅微略一震,低头不语,白青青正想说要介绍个人给她认识,于妈把绣花针送了过来,说道:“小姐,花园里来了几位同学,孟小姐叫你下去。”

      白青青原本也有好些同学朋友,只因她哥哥的事一些人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便过来了,她本来也没报了希望,却想不到还是有一些同学敢于顶风冒雨,心下自是一番惊喜,但见陆芷沅还在这里,又有些左右为难。陆芷沅瞧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对她笑道:“白小姐不用费心招待我,我摘了刺便下去。”

      花园里的热闹了起来,说话声、欢笑声渐渐沸上了楼,她推了桌前的窗,一轮明月照了进来。孟丽华在花园里左右穿梭忙得不亦乐乎,像是这家的半个主人,陆芷沅垂头瞧见了她这才安心下来,坐在台灯下挑刺。

      大的花刺已经拔了,眼下只有一些折进肉里的毛刺。这种刺最是难挑,稍不注意就挑深了,还不一定能挑出来。她坐了半晌,手心里生了汗,连指尖也是滑的。她抬头将那西洋白绉纱罩台灯向近处拨了拨,灯光萤白,在她脸上扑了层粉般,一点点细小的的汗粒凝在脸上,似雪面上微融的晶珠。她摊开手,将针搁下,闭眼轻叹一气,左手突然被人执起,吓得她心里一抽,蓦地向那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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