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35、放定礼

　　二月初五，宜嫁娶。钦天监择定此日为八贝勒婚礼放定礼，由内务府总管大臣海拉逊承办此事。
　　胤禛听到消息时，还在皇太子跟前办差，只听得端坐主位的太子叹息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连老八那小子都要成家了！我还记得他刚进无逸斋的时候才这么高！”说着，太子殿下伸手比划了一下。
　　胤禛垂首，没有接口。好在太子爷也没有兴致和他聊天，叹息完就继续案上的公务。
　　胤禛默默在心里盘算：这一次的放定礼，比上一世要早上不少的时间，看来汗阿玛没了噶尔丹的威胁，心情很是不错，都有心情操持儿子的婚礼了都，他也不想想，如今国库空虚，办婚事的钱从哪儿来？不过看样子今年老八就要娶那个泼妇回宫了，他也真是心大，一点都不在意子嗣问题，莫非这一次他还想抱着独苗弘旺过活？难不成老八真的对那个泼妇一往情深？不应该啊！朕在民国期间可从来没听老八提起过那个泼妇。
　　想不明白的胤禛，脸上难免露出困惑的表情，虽然已经就皇位的问题和胤禩达成一致，但对方的心思，曲曲折折，他看不清楚。在他看来，郭络罗氏就一拖后腿的，老八应该早些将对方舍弃，可他都暗示好几次了，老八还是毫无动静，拖泥带水的性格至今未改，实在不应该！他还想重蹈覆辙么？没必要啊！老八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小身影走进房间，恭敬的给太子请安。还没站起身来，他就一脸兴奋的对皇太子开口：“太子哥哥，你知道么，刚才八哥求了汗阿玛，要亲自去八嫂家放定礼呢。”
　　“啊！”两声叹息同时在狭小的房间内响起，太子和胤禛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汗阿玛允了？”这是带着惊讶口气的太子。
　　胤祥点头，闷闷的道：“汗阿玛答应了，还答允在一旁起哄要去见八嫂的九哥十哥一并前往。”
　　“什么？”皇太子脸色大变，握着毛笔的右手下意识的捏紧。
　　“可这不合规矩啊！”胤禛插口说道。
　　“可不是么！”胤祥撇嘴：“之前那么多哥哥成婚都有放定礼，可没有一个亲自前往的。不就是搭上安亲王，也值得他这样？”
　　皇太子的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冷声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老八呢！四弟，你怎么说？”
　　胤禛摇头，他也不明白胤禩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说：“或许，汗阿玛是另有打算。”
　　“哼”，皇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四弟果然稳重，怕就怕……。”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胤禛。
　　自从班师回朝以来，皇太子总是明里暗里找他的麻烦，胤禛早已经习惯，眼前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他笑着回道：“八弟深得圣心，做哥哥的为他高兴。”
　　皇太子凌厉的眼神在胤禛脸上停留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寻出破绽，胤禛垂头任他打量，半晌后听得太子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到是友爱兄弟！”
　　“这都是跟太子殿下您学的。”胤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太子被他一噎，早已准备好的话无法说出，拂袖站起：“既然四弟如此说了，做哥哥的自然应当表示，这就随我去阿哥所给老八道喜吧。”说完，他扬声吩咐：“高三变，将汗阿玛上次送来的钧窑瓷器装好，我要给八贝勒送礼。”

　　没过一会，太子领着胤禛胤祥到了胤禩住所，这里正十分的热闹，自大阿哥以下，入了无逸斋的阿哥基本都集中在了胤禩的院子里，围着胤禩正聊得高兴。周围伺候的奴才脸上还带着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看着面前热闹的景象，皇太子不由得停住脚步，原本平静的脸抽搐几下，带上了晦暗的颜色。胤禛不好越过太子，只得陪他站在院外。
　　“八哥，你可真是幸福，能在婚前见到八嫂。我可是听三哥说了，他结婚那天晚上，掀开盖头才第一次见到三嫂的。”这是胤祯稚嫩的声音。
　　“那是，八哥厉害着呢！”说话的是胤禟，他得意的笑道：“小十四，要不要我回来告诉你八嫂长什么模样啊！”
　　“嗛，八嫂进门我就知道了，为什么要你来说。要说也是八哥说啊！”
　　“就是，就是，老九你这张嘴啊，无盐都要说成西施，这不是成心骗十四么！”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老十你滚一边去，我哪里会骗十四。”
　　“这可说不定，未来的八嫂好像是你表妹吧！表哥当然要向着表妹罗！”最后一句胤俄拖长了声音。
　　“我是那种人么？”
　　“你当然是！”
　　“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么？”
　　“不就是比我大两个月么，你哪里象个哥哥了？”
　　“走，布库去，看我不打得你叫哥哥。”
　　“你打得过我么？”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刚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扯到布库上去了。正好大哥在这里，你们先跟他练练吧，我也好和兄弟们说几句话。”
　　“小八！”这是无奈的胤禔：“你怎么把我也扯了进来。”
　　“八哥，不要啊！”这是脸色焦急的胤禟胤俄。
　　胤禟皱起秀气的眉毛：“大哥打人很痛的！”
　　“我只是和九哥开开玩笑，不值得让大哥教导的。”这是拉着胤禩手臂摇晃的胤俄。
　　“大哥要教布库？我也要学。”这是跃跃欲试的胤祯。

　　突然，喧嚣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太子殿下已经走到院子门口。正说得热闹的众人忙起身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八弟就要成婚，哥哥这是给你道喜来了。高三变，还不将东西拿上来！”皇太子冷冰冰的说着贺喜的话。
　　“太子殿下，请入内说话。”胤禩恭敬的说道。
　　“不了，孤还有事要做。”说完，太子殿下领着一群奴才转身就走，连跟在身边的胤祥胤禛都不管了。
　　胤禛心中暗叹一口气，上前：“恭喜八弟即将成婚!”
　　胤禩眼神平静：“多谢四哥，四哥请。”
　　随着胤禛胤祥的加入，院子内比之前更热闹几分，交好的兄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胤祯拉着胤禛的手，充满防备的看向胤祥，胤祥不甘示弱，同样瞪了回去。两个小的用目光私下较劲。胤禛很是无奈，只得想办法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胤禩冲胤禛笑笑，转头去招呼其他的兄弟。一直到众兄弟散了之后，胤禛都没能找到机会询问胤禩亲自前去下定的原因。至于哥几个口头上说的要提前相看新娘子，他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接下来的几日，接了新差事的胤禛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精力和胤禩进行交流，心中那一点点的疑惑，逐渐变成不安。可是他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四哥，不好了，八哥跑到乾清宫，闹着要退婚呢。”胤祯焦急的声音传进胤禛的耳朵，仿佛耳畔响起一声炸雷。
　　胤禛回头，就见年幼的胤祯匆匆朝自己跑来，他温声道：“十四，你慢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汗阿玛下朝后到无逸斋考校我们的功课，刚说到一半，梁九功突然进来报：‘八贝勒拉着未来的八福晋，冲到乾清宫外跪下，口口声声说要退婚。’”胤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道：“汗阿玛骂了一句‘胡闹’，直接走了。我、我就跑来找你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这到底是闹哪一出，订婚宴搞幺蛾子，老八想做什么？胤禛怀着重重的疑问，牵着胤祯的小手走在宫中长廊上。

　　刚进乾清宫的大门，胤禛一眼就看到跪在院子正中的胤禩，他背后的衣衫上居然多了一个长长的大口子，隐隐透出血色。
　　这……，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目光往其他人身上瞄去，挺直背脊跪着的女子侧面正对着他，脸上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旁边几个身着正装的男子，正一个劲的磕头。先一步得知消息赶来的皇太子，站脸色漆黑的皇帝身边，冷冷的注视着场中人。胤禟和胤俄跪在一边，脸色很是难看。胤祥和胤裪，则是焦急的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退婚的了？”皇帝含怒的询问传来。
　　“汗阿玛！”胤禩带着泣音呼喊道：“此女藐视皇家，出言侮辱儿臣生母，臣实在忍无可忍，求汗阿玛取消这桩婚事吧。”短短一句话，他中途哽咽好几次，配合满面的泪水，实在是可怜之极。
　　“郭络罗氏，你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郭络罗氏昂着头，依旧跪得笔直。
　　“臣等有罪，求皇上责罚。”跪在地上的安亲王府成员连连磕头。
　　“既然如此，安王你先将郭络罗氏领回去吧。”皇帝说道。
　　“不……”胤禩突然喊道。
　　“老八！”皇帝的声音低沉下来。
　　“汗阿玛，此女既然自诩身份尊贵，看不上皇室，就合该将他嫁给她看不上的辛者库贱人。”胤禩面孔扭曲，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