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36、暗涌

　　一语既出，全场哗然。半晌之后，皇帝才回过神来，怒骂道：“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给朕滚回去思过！”
　　“汗阿玛！”胤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拥而上的太监带了下去。在场的兄弟们齐齐跪下，说八哥（弟）是气糊涂了，恳求皇帝息怒。
　　皇帝挨个将儿子骂完一遍之后，才温言安抚在场的安亲王府众人一番，要现任安郡王马尔珲将自己侄女带回家，不必责罚。并当场宣布对八阿哥胤禩的处罚：停半年俸禄，差事也不用办了，老实留在宫中读书，无事不得外出。跟着胤禩前去凑热闹胤禟和胤俄，也被皇帝罚了抄书，两人苦着脸，不敢说话。
　　马尔珲领着几个兄弟，连连谢恩。那场半途而废的放定礼，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提及。唯有郭络罗氏在临走的时候，问：“我的婚事，是否取消？”马尔珲脸上变色，当场就扑上去堵她的嘴。
　　皇帝奇迹般的没有追究郭络罗氏的责任，很是温和的取消了两人的婚礼，允许郭络罗氏自择夫婿。
　　得到这个结果，马尔珲领着安亲王府一行人，千恩万谢的出了宫。

　　随后，皇帝吩咐海拉逊，八贝勒胤禩的婚事暂缓筹备，待重新选定八福晋之后再纳入日程。至于已经送到安王府的东西，却是一个字没有提怎么处理。
　　与海拉逊一同参加八贝勒放定礼的内大臣明珠，出宫之后就急匆匆去了大阿哥府上。未几，大阿哥府内传出一阵争吵之声。

　　隔日，有御史上书，称已故的安亲王岳乐贪污军饷，纵容属下抢劫杀人。皇帝留中不发。随后，又有多位官员上报已故安亲王岳乐的种种不法行为，为首者是贝勒诺尼。
　　皇帝不能再视若无睹，安排大学士张玉书和阿兰泰对这些事进行调查，要求秉公办理，不得徇私枉法。
　　就在这时，有安亲王府奴仆出首，称安郡王马尔珲在府内和兄弟相聚时，有大逆行为。马尔珲大惊，称有人故意陷害自己。然则那奴仆却是有备而来，根据他的述说，当真在安亲王府内找到一些不合规制的东西。更让马尔珲心惊的是，府中居然抄出几十套完整的甲胄，这……。
　　随着两位大学士调查的进行，越来越多证据表明，已故安亲王岳乐的行为并不是无可指摘，很多地方都有待商榷。最让皇帝不满的有以下两大项：领军出征，不从皇帝之令，擅作主张多次，时有损兵折将之举；掌管内务府，纵容手下索贿，管理不力，导致内务府消耗过高，派系林立。

　　一项项的证据列举出来，众臣一致同意两位大学士的要求，要严惩安亲王一系。皇帝在总结一回岳乐的功绩之后，对岳乐所犯下的错误表示了深深的遗憾。
　　随后，为了严正朝纲，岳乐被皇帝剥夺了已有的谥号，降级为郡王。其子安郡王马尔珲，因府内藏有不合规制的器械，从郡王贬为贝子，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僖郡王经希，也因为附和其兄长，被贬为贝勒。马尔珲其余的兄弟，如贝勒蕴端，辅国将军塞楞额等人，也都被降爵的降爵，贬职的贬职，逐渐远离了政治中心。
　　而依附安亲王府的各路人马，或多或少的都受到牵连，丢官弃爵的比比皆是。有几个行为过分的，还被皇帝杀鸡儆猴，砍了脖子。有机灵者，忙不迭的改换门庭，甚至反咬安亲王府一口。不过短短数日，安亲王府累积多年的势力被彻底摧毁，再无能力影响政局。曾经赫赫一时的安亲王府，逐渐门庭冷落车马稀，不符往日的热闹与喧嚣。
　　被贬为贝子的马尔珲，为此还得上书皇帝，感谢皇恩浩荡，没有对安亲王府赶尽杀绝。寄居安亲王府的郭络罗氏，根本就没有人上门提亲。

　　一番整治之后，朝廷空缺不少职位，几位成年阿哥都乘机安插了不少人进去，胤禛更是借此机会让旗下年羹尧提前入仕，在兵部补了一个不起眼的空缺。

　　前朝暗流涌动，后宫却一片祥和。端午未到，皇帝又一次大封后宫，升佟佳氏为贵妃，执掌六宫。与此同时，封瓜尔佳氏为和嫔，卫氏为良嫔，章佳氏为敏嫔，王氏为贵人（享受嫔的供奉）。
　　随着册封文书而来的，还有将良嫔家族一系从辛者库抬入镶蓝旗的诏书。随后，良嫔从延禧宫偏殿迁入启祥宫，与成嫔戴佳氏共掌一宫。敏嫔也迁出永和宫，与端嫔共掌一宫。

　　皇太子在听到这道旨意之后，刚展开没几天的眉头又开始打结。为此，还和太子妃起了争执。没过多久，宫中就有了流言，小太监小宫女们将那日太子夫妻吵架的话学得活龙活现。
　　内容大致是太子指责太子妃不能生养，还不能抓住宫权，实在是一个废物，还不如死了的好。太子妃哭着反驳，说她代掌六宫本就不合规矩，哪有儿媳妇管到公公房里的。如今贵妃位定，将权利交出去才是应该的，身为太子本就不应该窥探皇帝内宫。
　　流言传得很快，等到皇太子知晓的时候，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了。皇帝面上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却赐下不少东西给太子妃，对太子的态度也渐渐的淡了。
　　皇太子想借此事将毓庆宫的下人换了，却被皇帝阻止，只允许他换掉太子妃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未能得偿心愿的皇太子，又开始拿奴才出气，一个不顺就用鞭子抽人，毓庆宫中人心惶惶。

　　大阿哥也不高兴，老八已经够不听话的了，如今人质又远离，他该如何让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为自己做事呢？不过他一向心宽，想不出来的东西就置之不理。因此即使明珠在一旁叨叨八阿哥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时，他还能够满不在乎的对这个老头说：“无妨，老八现在留在宫中读书，能干什么？舅公您想多了！我倒是觉得，老二那边还有很多手脚可以做，您不妨多想想这些？”郁闷得明珠直拔自己的胡须，他怎么就选中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借着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机会，胤禛转了个弯去阿哥所找弟弟聊天。
　　看着专注眼前书本的人，他摇头：“从一开始，你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是么？”
　　“不错，我总不能让他为此骂我第二次，还是从根子上绝了后患为好。”胤禩抬头，微笑：“还要多谢四哥的相助，不然这事也不能如此顺利！”
　　“你胆子够大，居然连自己也赌上了！”胤禛有些不悦的道。
　　“没办法啊！”胤禩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我总要为自己打算一番，不能走了上辈子的老路才是！谁叫我一个人无权无势，连出身都低人一等！”
　　“你！”胤禛无语，被他语气中浓浓的怨念打败：“这次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胤禩耸肩：“四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一声？”胤禛恼道：“这么大的事情！”
　　“这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么！”胤禩讨好的笑笑：“她那个性子，可不由我说了算！”
　　“没把握你也硬着头皮上!”胤禛怒拍了一下桌子:“解决你婚事的办法多了是，偏你选了这一条！你到底知不知道，要回出了岔子就可能毁了你这辈子！”
　　“这不是没事么！”胤禩弯腰，找出个杯子递了过去：“你最喜欢的法式洋葱汤，尝尝吧！”
　　胤禛接过，喝了一口，问：“你什么时候做的，味道不错。”
　　胤禩答道：“今儿早上刚做的，这里没黄油，我试了好几次才有这个味道，你运气不错。”
　　胤禛坐下，又喝了几口，突然将杯子放下，怒道：“别来这一套，这次你弄出这些事，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风！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等不及了！”胤禩沉默一会之后，才说道。
　　“等不及了！”胤禛怒气更甚：“之前是谁在说一定要稳的，这会又等不及了？我竟然不知道，八爷是如此的善变！”
　　“还记得圆明园、记得东陵盗案么？”胤禩开口：“每次想起之后那些事情，我……。”
　　胤禛沉默，清末民国那些事情，只要一想起，他的心都在滴血。
　　胤禩继续：“你是要做皇帝的人，自当稳重一些。而我，却没有这个必要。能够短时间内削弱他们的力量，纵然冒险又如何？”
　　“你不用担心，安亲王府的事情是皇上一直以来的心愿，纵有怀疑，也到不了你的身上！”胤禩轻道：“你仍然做你的孝顺儿子就是。我这……”
　　“胤禩！”胤禛怒喊道，打断胤禩未尽的话语：“我是担心你！皇上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没事的！”
　　“下次做这样事情之前，记得通知我，不要做到一半才让人知会我。”胤禛盯着胤禩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不想等我有能力改变以后的事情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