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24、出京

　　汽车速度很快，眼见要到醇王府了，却被一群学生当街拦住。鹿钟麟和张璧不得不停下车队，派人询问缘由。
　　学生一拥而上，将车队围了起来，随行维持秩序的军人很快和学生发生了冲突。学生一面向前涌，嘴里还嚷嚷着一些话语，比较平和的喊道：“溥仪出来！”激动的喊道：“打倒逊帝！”
　　随行的二十余士兵根本就拦不住这么多人，有灵活的已经挤入内圈，作势要上前拉开车门，忙得这些军警退后加大了对车队的保护。
　　鹿钟麟不得不下车站了出来，大喊：“大家冷静，大家冷静点！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学生不断的推攘向前，寥寥几个官兵很快败下阵来，根本就拦不住这学生洪流。为首的学生大喊：“打倒封建主义，逊帝溥仪出来给大家交代下，你是怎么剥削民脂民膏的！”
　　鹿钟麟大喊：“溥仪先生已经离开紫禁城，是中华民国的公民，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退位十余年，还赖在紫禁城，是不是想着要复辟，开倒车啊！”
　　这个声音还没说完，又有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就是，死赖在紫禁城，这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嗯，让溥仪出来，说说被赶出紫禁城的心得吧！”
　　“溥仪出来！”
　　“溥仪出来！”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听我说……”鹿钟麟徒劳的吼着，却没有人肯听他的。场面更加的混乱。大喊的，骂人的声音完全盖过了鹿钟麟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前面，将车包围起来，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人不断的往前挤，场面混乱之极，鹿钟麟还能听到，“别挤，你踩着我鞋了！”“挤什么挤，老子要被挤扁了！”之类的话。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看不到那些随车士兵的影子，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鹿钟麟心下疑惑，面上还一片和蔼的安抚：“同学们，同学们，这是民国，要讲道理的，哎，别挤，你们别挤啊！”人潮汹涌，他被挤得贴在了车上。
　　张璧在车内惊叫道：“不好，溥仪先生的安全！”
　　鹿钟麟听得这句话，艰难抬头望向后方，已然看不到汽车的影子，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呼喊的声音更大了：“同学们，你们别挤，有话好好说！”
　　学生们还在往前挤，同时喊着口号：“溥仪出来！”“逊帝你好大的架子！”“逊帝，说说复辟的感想！”“打倒封建主义！”

　　与此同时，鹿钟麟身后的第一辆汽车上，胤禛脸色铁青，即使明知小朝廷在学生之间没有好的名声，但亲耳听到这些内容，冲击性不是一般的强。怒气上头的他，伸手就去拉汽车的车门，旁边的司机见状，连忙扑了过来：“溥仪先生，你冷静点，这样出去有危险的！”
　　胤禛的手被对方拉住，不能动弹，怒道：“放手！”
　　司机坚持：“溥仪先生，我等既然答应护你安全，就不会……”他话没说完，突然软倒。胤禛愕然抬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对方的手已经从打开的车窗伸入，握着一张手绢，手绢刚好在司机的鼻尖位置，对方低声：“出来！”
　　胤禛刚打开车门，一顶帽子就扣在他的头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脑后，他立即听到“咔嚓”一声。他刚准备回头，身边那人立即低喝：“别动！”他只得停住动作，不去看身后。紧接着，一件斗篷将他全身遮了个严严实实。
　　“跟着！”又是低低的一声，对方拉着他的手，从人缝中跌跌撞撞的钻出，很快进入沿街的一间房子内。
　　“换上！”对方指了指放在床上的衣物，说道。
　　胤禛皱眉，房间不大，挤了五个人，这怎么换？当众脱衣服可不是四爷的作风。
　　“快点，没多少时间！”对方再度催促。
　　“你们出去！”胤禛摇头。
　　“别害羞了，我们没时间。”其他三人转过身子，关予冬则在说话的同时伸手去剥胤禛的衣服。
　　“你！”胤禛忍气，将外衫脱下，换上对方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粗劣的衣衫一上身，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而换下的衣衫，立即被人剪碎。
　　胤禛习惯性的想将辫子从衣衫从拿出，却只摸到脑后短短的发茬，这才想起刚才听到那一声“咔嚓”，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关予冬却没有给他发呆的机会，将他拉来坐下，又道：“别动，忍忍，我的手艺可能不大好！”
　　胤禛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觉得头皮一阵冰凉，顿时明白对方的打算，连忙开口：“你小心点儿！”
　　关予冬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就将胤禛剃成光头，由于动作生疏，胤禛头上多了两条口子，好在不深，仅出了点血，被胡乱抹了点药上去。
　　整个过程中胤禛一直不动，连脸色都没怎么变，和关予冬一起的两人脸上出现佩服之色。
　　胤禛站起身来，抖掉散落肩上的头发，将帽子扣回头上，问：“现在怎么办？”
　　“跟我走！”关予冬说了这句话，当先朝房子的后门走去。另外三人则忙着收拾屋内残局，并没有跟上。

　　胤禛出得门来，见是一条僻静小巷，一辆黄包车安静的停在门口。跟着关予冬坐上之后，拉车的男子立即奔跑起来。隐约间，还能听到前面那条街的喧闹声。
　　第一次坐人力车，胤禛感觉有些新鲜，忍不住仔细打量四周。关予冬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时警惕的打量四周。
　　很快，俩人到了后海，下车后穿过一条巷子，又换了一辆黄包车。如是往复，一路连续换了五辆黄包车，这才到了火车站。
　　胤禛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见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问：“这是哪里？”
　　关予冬拉着他汇入人流，一边回答：“火车站，我们要尽快出京，不然很容易被找着。”
　　胤禛听了，也不多言，直到挤上一班南下的火车之后，胤禛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从哪里拉来这么多人？”

　　另一头，激动学生准备将逊帝找出，却因为挤入的人太多而打不开汽车的门，连转身都不容易，于是和车队僵持在了原地，不停的喊着口号：“溥仪出来！”
　　间或有着杂音，例如：“看到溥仪在哪辆车上没有？”
　　“逊帝长什么样子？”
　　“哪个是逊帝？”
　　“别挤，找找溥仪在哪辆车上！”
　　“不要往前了！”
　　……
　　乱哄哄的喊声过去之后，逐渐发展成整齐划一的喊声：
　　“溥仪出来！”
　　“逊帝，你躲什么躲！”
　　“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么！”
　　……

　　等到被挤出去的士兵领着大部队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整条街已然被学生和围观路人堵得水泄不通。
　　在劝说无效之后，军队采取了暴力行为，将闹得最凶的学生抓走一批之后，人流才缓缓的散去。
　　心有余悸的鹿钟麟和张璧连忙下达起行的命令，第二辆车却没有移动。有军人上前准备催促，伸头之后却急得大喊：“不好了！司机晕过去了！”
　　惊魂未定的众人围了上来，这才发现司机和皇后婉容，晕厥在车上，而同一辆车的逊帝溥仪，不见踪影。
　　逊帝哪里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鹿钟麟，张璧，李石曾，醇亲王载沣等人齐聚溥仪车前，为此争执不休。

　　逊帝失踪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了开去。冯玉祥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将麾下军队派出去寻找溥仪的下落。
　　冯玉祥则是连夜突审围堵的学生头领，却一无所获，连最初煽动闹事的人都没有找出来。面对一群说着支持他一切行为，赞扬他将逊帝赶出紫禁城的学生，他的雷霆手段根本就用不出来，就连继续扣押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军队在北京城内搜查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士，更不见逊帝的踪影。
　　逊帝溥仪到底到哪里去了，他不知道。

　　以载沣为首的遗老遗少们，第二日就开始在各个报刊刊登文章，指责民国政府不安好心，借出宫的机会，暗杀皇帝，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别人都在，独独不见皇帝。
　　一向喜欢看热闹的各国使馆，也开始向民国临时政府施压，要求尽快找出逊帝的踪迹。对冯玉祥不满的各路军阀也纷纷发言，反对冯玉祥如此暴力的将逊帝赶出宫，且将人弄丢的行为。要求冯玉祥尽快将逊帝找出来。

　　另一边，原本已经离开紫禁城的皇后婉容，又不顾民国政府的要求，强行回到紫禁城，并公开宣称：“除非找到逊帝溥仪，不然死也要死在紫禁城，让天下人看看民国政府是怎么欺负孤儿寡妇的。”
　　敬懿和荣惠两位太妃也哭着出面接见各路人士，哭诉民国政府对小朝廷的迫害。

　　冯玉祥郁闷不已，还没等他找到眉目，前方战败，张作霖率东北军进入北京，他只能黯然退出北京城。

　　上海港一艘赴法国勤工俭学的船上，关予冬对朋友介绍：“这是我叔叔家的孩子，排行第四，你们叫他小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