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询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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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温婉走后，白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陆苍和，眼里明显挪揄之色。
陆苍和苦笑：“温婉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以温婉的性格，她若真的对我有意思，怎么可能还会亲自跑来看我。”
这个证据非常有说服力。贺小姐若是看到心上人，恐怕会羞得直接晕过去。
既然两人彼此都没这个意思，贺老庄主又何必乱点鸳鸯谱？这位温婉小姐在山庄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贺老庄主怎会拿自己的掌上明珠做拉拢陆苍和的工具。
这个念头在白野脑里一出现，就带出一种模糊的感觉。可没等白野弄明白就消失了。白野皱眉，想跟陆苍和讨论一下这件事。转头看见陆苍和的神情，白野一愣。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陆苍和面对十日之约也不慌不忙，还花了大量时间跟人客套来客套去，现在还对着手里的令牌流露缅怀之色，就好像尘埃落定之后的回忆。
“没有证据，我不敢说一定是他。”陆苍和收起令牌，重新露出温和礼貌的微笑。“我们再去拜见一下苟前辈吧。”
“黑勾”苟了年从外表上看是十足的武夫，国字脸，浓眉大耳，下巴上的胡须又黑又浓，皮肤因常年走江湖晒得黝黑，一双大手满是厚茧。性格上也有武夫的爽快，一见到陆苍和就直接道歉。
“年纪越大反而胆子越小了，没能给你说上句公道话。老夫惭愧，有什么能帮你的尽管说。”
“前辈言重了。只是陆某确实有一事相求。现在陆某还没有洗清嫌疑，不敢在山庄内随意走动，想劳烦前辈跟我去几个地方，做个见证。”
“举手之劳的事。”苟了年爽快答应。
第一个地方是灵堂，陆苍和给师父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悼念一番之后才上前查看。白野在一旁上了香，顺便打量贺老庄主的面容，觉得他的死状的确符合走火入魔的特征，颇为意外。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以讹传讹，谣言什么的信个三成就顶天了，没想到贺义严真的走火入魔。内力逆乱之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只有像是练了什么深奥心法升级进阶，或者同时练了两门相逆的功法，或是与强敌对战时心境不稳，其他很难扰乱内力。贺义严这种睡得好好地就莫名走火入魔的事，说出去哪个武林中人都不会信的。而说到山庄里能对贺义严下手的人……果然是陆苍和的嫌疑最大。
陆苍和查看时，苟了年在一旁补充道：“贺大哥去了之后，是我为他更衣的。他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其它暗伤。就我能想到的原因，也只有走火入魔了。”说罢苦笑。
单就实力而言，苟了年动手的可能性更大。只是连绮夫人想除掉陆苍和，才没有对苟了年多加怀疑，有一个小厮说他伺候着苟了年入睡就算洗清了他的嫌疑。苟了年真要半夜动手，那小厮如何能知道。连绮夫人偏向太过明显，而他为了自保什么也没说。苟了年其实是在笑自己已经懦弱如斯了。
白野看出苟了年脸上透出的感慨，暗叹岁月催人老。时间太过可怕，能无声无息中磨平一个人的志气、豪气和骨气。昔日豪杰也会失了曾经荡气回肠的侠心。转念又想到苏武牧羊的故事，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懦弱了。也许大部分人都是会被时光洪流磨平的人，但也有人的心灵坚定如钻石，熠熠生辉。这样一想，刚才心里的一些郁结之气也被吹散了。
第二个地方是库房。陆苍和拿出贺温婉给他的令牌，顺利请管家开了库房。元锦山庄的确够有钱，三层小楼里都是各种珍品异宝，白野忍不住眼热了一下。这家产，的确容易让人犯错啊。那边堆的火浣布，梁大哥上次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匹，这里就有一格子。看见这里，白野觉得元锦山庄祖传刀法没落就没落吧，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陆苍和看起来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径直来到一个架子前，让管家拿出账簿核对了一下某样东西的数目。白野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不知道他们在核对什么，只听见管家说数目无误。陆苍和轻笑一声，声音在寂静幽凉的库房里回荡，似乎染上了这里的凉意，带着一点不明显的轻蔑。白野微微勾起唇角，他就知道陆苍和这小子不像他表现地那么圆滑谦和。
“你看这个。”陆苍和拿起其中一个，此时他的声音恢复平和，甚至带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乍一看与其它的一样，但若是将它掰开——太脆了，端口也太过齐整，若是单独拿出来点着，香味也淡的很。这是拿原料与其它劣等品混合制出来的，混在里面充数而已。这东西入库时，是谁验看的？”
那管家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是铺里的老伙计马元，他验过后直接封装入库，再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那你去把他找来吧。这个封上，我要带走。”
之后陆苍和找一些仆役问话，重点在于贺义严寿宴当天的举动、饮食和众人这些天的行为。白野听他旁敲侧击，对他的二师兄贺琼很关注。在陆苍和心里，他就是凶手吗？
等到夕阳染红晚霞，陆苍和已经把证据基本搜集好了。这种速度让白野暗自感叹，如果当时陆苍和能得到一个自辩的机会的话，之前也不会被逼到那份上。可见凶手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如何嫁祸陆苍和，其心机手段也不容小觑。
“怎么样，是不是明天就能证明清白了？”白野把一切看在眼里，觉得陆苍和已经没有什么纰漏了，便跟他打趣道。
陆苍和却摇了摇头。“还要等到后日。”
“那明日做什么？”白野颇为意外。还有什么事需要花陆苍和一天的功夫？难道陆苍和并没有他表现得这么胸有成竹？
“一点私事。抱歉，白兄。明日你不必管我，先休息一下吧。”陆苍和回避了这个话题。
苟了年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重新打量了一遍陆苍和，眼里流露出钦佩。
翌日，白野照例完成早晨的练剑之后，开始感到无聊。他不擅长跟人聊天，也不想跑去找那些停留在山庄的客人。昨日几个照面，他就感觉到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我是XX门派/山庄的人，跟你这种野路子不是一种人”的气息，自然不会去上赶着攀交情。在元锦山庄里他毕竟是一个强闯进来闹事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别乱跑好了。
白野打坐练了会心法，效果不大。像他这样练了十几年，内功心法熟练得如同呼吸的人，平时什么也不干内息也会自然而然地运转，有没有特地屏除杂念差别并不大。白野主要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再进入之前那种玄妙的境界。
就这样磨蹭了半晌，有位意料外的客人过来拜访。他就是虽然堪称事件主角之一，存在感却非常薄弱的大少爷，贺东峰。
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丧服，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虽然陆苍和也是处处恪礼谨言，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自然的风情，让人如沐春风。而这位贺家的少爷眉宇间透露着压抑，仿佛被人硬塞进一个模子里，不管合不合身都不能脱下来。
两人客套了几句，场面就尴尬起来。白野一边猜测对方的来意一边连喝了三杯茶。当他思考着是再喝一杯还是先去趟厕所时，少年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意。
“如果白大侠不嫌弃，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我的刀法？”
看见白野讶异的目光，少年神色窘迫，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父亲去世前一直希望我能把贺家刀法重新发扬光大。我资质愚钝，连弑父的真凶都找不出来，实在无颜再做人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学好刀法，振兴山庄。听闻白大侠武艺高强，所以厚着脸皮前来讨教。”
“指点可不敢当。”白野看着少年紧张的样子，觉得他这样反而很可爱。“承蒙贺少爷不嫌弃，我们来过几招好了。”
白野被人称为“无影剑”，招式是以快为诀窍的。在对方招式出现漏洞的一刹那致命的锋芒就紧咬过来，连剑的影子都没看见就一剑封喉。虽然白野已经手下留情，但贺东峰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贺家刀法的精髓在一个“狂”字，招式大开大阖，以攻代守，锐意无匹。可遇上白野，贺东峰只觉得手里的刀分外温吞，一招攻势未成，对方的剑就已迫近要害，阻也阻不住，挡也挡不掉，攻不成守不住，简直就是小孩子拿着玩具乱比划。
几个回合过去，白野见贺东峰的招式开始乱了，便收剑后退，等着贺东峰自己调整过来。
“你不用想着防我的剑。”白野给出自己的建议。“贺家刀法中的以攻代守还是很厉害的，你若是将攻势放开，我一时半会也没法近你的身。”
贺东峰想对方一定是在安慰自己。明明自己已经尽力去攻击，可还是没有对他造成威胁，依然是一但出现纰漏下一刻就被快得看不见的青锋贴身擦过。
“那是因为你的刀在攻，势却是守的。”白野看这个少年把郁闷都写在脸上，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个小白兔，简单纯良得很。“你觉得攻击不到我，总是想防守，比划出来的刀法就表里不一，威力减了大半。”
白野这个从没学过刀法的家伙也不怕误人子弟，就这样凭着自己的感觉让贺东峰练了大半天白家刀法。到最后，贺东峰的招式里还真有点白野“快准狠”的味道。
“怎么样，心里好过一点了没有？”白野归剑入鞘，结束了一天的“指教”。
贺东峰微愣，然后发现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似乎轻了一点，那种无法向母亲、妹妹诉说的对未来的迷茫与惧怕在不知不觉中变淡了。练习结束后是久违的满足感。
“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的。”白野面带笑容鼓励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远比你想象得更好。你也不用怕自己把元锦山庄带到沟里去，大不了你再自己建一座新的嘛。”
“……”单纯的少年被白野的玩笑吓到了。
“我以为，您会很讨厌我的。”离开前，贺东峰说道。“因为我对陆大哥见死不救……”
“嘘。”白野将左手食指抵在唇边。“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询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