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49、流氓

　　走出青丘的地界后，青岚就一直向一个方向走。
　　就好像她知道路一样。
　　无论是作为一个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人，还是以她本身的能力和处境来看，融入一个稳定的社群才能给秦岚带来最基本的安全和保障。
　　她无法一个人存活的，但是待在哪里却是个大问题。
　　玄业观不用说了。而青丘更像一个村落，整体战斗力参差不齐，可以随手拿捏的人质倒是数不胜数。镜湖那边敖炎未必就会把她拒之门外，但是若与玄业观冲突起来，小鲛几乎必死无疑。梧桐林的凤王倒是算见过，但是仅仅凭着这个一面之缘，秦岚都怀疑人家现在是不是还记得她，更不要说求收留了。桃夭门的话，她对僵尸之类的还是有点心理抵触，何况就那短短两次的见面来看，实在称不上愉快。
　　余下的，就只有妖盟了。
　　叶风倒是给过她非常明确的邀请。但正是因为对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得太明白了，反而让秦岚十分忧心起来。叶风所要求的“破坏岚归护山大阵”，的确听起来不像是她能做到的事。而作为一个网购经验丰富的死宅，她深深明白一件“无法退货的残次商品”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以上，是她用理智分析得到的结果。而她的“感觉”，虽然虚无缥缈又毫无逻辑性可言，却告诉她：“今天晚上，她能找到一个新的起点”。
　　秦岚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
　　她在一片稀疏的树林里。从树冠之间的缝隙里能看见星子稀淡的夜空。虽然星光非常黯淡，但是在她右眼看出去只是黑魆魆一片的时候，左眼却将树枝叶片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所以，她能够知道这附近不仅没有人，连松鼠那样的小动物都没有。
　　秦岚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之后，只能在一片阴冷森然的夜间微风里盘腿坐下。
　　她不知道“新起点”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需要等多久，因为现在的她唯独清楚的一点就是：“她应该在这里等”。
　　换了以前绝对不可想象的事，但是现在的秦岚却做得很自然。
　　坐久了自然就会无聊，于是秦岚一动念间，一串灰白色的水银状物体从她右手腕那里飞出来，然后悬停在她的面前。
　　因为最初的形态是一把剑，于是下意识觉得就算是裂成无数小碎片也仍然应该归类到某种金属里，但是在这个再无旁人的地方，这些“东西”开始呈现出最原始的样子。
　　看上去仿佛水银一样，但是灰白得毫无光泽。
　　扫帚、菜刀、直尺。
　　随着她想象着一件件物品，眼前的灰白色水银也像她脑海中的现实投影一样开始变化起来。
　　武士刀，还有……
　　镰刀。
　　随着秦岚抬起的脸，嗡的一声轻响后，一把手柄细长、整体却比秦岚人还要高，细长的刀刃部分闪着冷冽寒光的镰刀出现在她面前。
　　秦岚咧开嘴。
　　她伸出手，镰刀自动飞到她的手里。她像转一支水笔那样转动手里的镰刀，然后“哗啦”一声轻响，2米远的灌木上半部分消失了。
　　作为一个死宅来说，体育可以不及格。但是要比“见过”的话，她至少不觉得这个岚归书院里能有几个胜过她。嘴角不过刚刚勾起，秦岚的表情就一凝。她抬起眼，看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紧接着，空气震荡起来。一阵耳朵根本听不见，但是又确实存在的骚动从远处传过来。
　　秦岚眨了眨眼。
　　几秒钟后，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秦岚看的地方，让她微微瞠目起来。
　　……叶风？
　　“无家可归的小猫咪，”叶风咧开嘴，“要不要跟我回去？”自夜色里走来的叶风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倒是越发勾勒得她身材火爆了。而她也像初次见面那样，毫不认生地一直走到几乎与她贴着才停下来。
　　跟她回去是……
　　加入妖盟的意思吗？
　　就她现在得到的讯息来看，妖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人类与妖怪混血之后生下来的孩子，因为得不到父母的承认才抱成一团互相取暖，听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温暖甜美的故事。而叶风之前要求她做的事，说服青丘慕让青丘加入妖盟，就现在来看完全不可能。而破坏岚归的护山大阵让妖怪能够逃出去，看上去也不像是她能够做到的事。
　　所以虽然她对这个叶风相当有好感，却也不能轻易就这么答应下来。
　　“对不起，我想我做不到……”
　　“先别这么说嘛。”叶风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你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又或者非去不可的地方吗？”
　　秦岚的脸被她捧住，所以只能看着她。
　　“没有。”
　　“那么，”然后，她的声音愈发温柔，“有人在等你吗？”
　　秦岚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定要逃出岚归书院的想法已经消失了。而之所以能够放弃得那么简单，不正是因为“没有人在等她”？
　　她的父母没有在等她，她没有会等她的情人，也没有会牵念她安否的朋友。古代兵器展览馆倒是有不错的同事，可是季姐已经死了，而邱慕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说不清是酸涩还是失落的感觉，让秦岚垂下眼。
　　“那么，你讨厌我？”
　　“不讨厌。”秦岚重新抬起眼，“但你不是那种会心软的类型。”
　　秦岚能够明白，叶风是相当喜欢她的。
　　但是那种喜欢，却飘浮在她的处世原则之外。她会把自己的“喜欢”和“目的”分得清清楚楚。两者一旦产生冲突，她会是那种毫不犹豫就舍弃“喜欢”的那种类型。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在湖边被袭击的是秦岚，而旁观的是叶风。她大概只会从头看到尾，而不会像秦岚那样扑过去企图救人。
　　然后，叶风就笑了。
　　那种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喜悦，化成了一股无法克制的笑容，让那张本来就明艳的脸看来更加漂亮了。
　　秦岚不过一怔之间，叶风居然伸手一抓，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拉起她就跑。
　　“小猫咪，你死心吧，”她说，“我是不会让你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