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成就吃了》泠萸

38、part 38

　　日落前，父子俩站在了高塔蹦极台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强烈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撩动着路希的衣服头发还有他那颗欲哭无泪的心。
　　“呜一点都不帅，我后悔了，爸，我不跳了，你让他们把安全绳解开。”路希紧紧抱着杜君浩的腰，两条腿不住的打颤，低头一看就觉得晕眩。
　　杜君浩抱着他说：“把不开心的事留在这，我们飞下去，爸陪着你。”
　　杜君浩难得感性一次，可风声太大，路希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向下倒去的时候，路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杜君浩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极速的下坠，强烈的晕眩，路希大脑一片空白，被工组人员“解救”下来时，路希感觉自己又死了一次。
　　杜君浩把腿脚发软的路希抱到长椅上，抚着他的后背，帮他平复呼吸。
　　“好玩吗？”
　　路希心有余悸的说：“太刺激了，死里逃生一样，我觉得我又重生了。”
　　杜君浩稍显疑惑的看着他：“又？”
　　“那是一个离奇的故事，以后讲给你听。”现在说你会当你儿子吓傻了。
　　杜君浩没有追问，去买了瓶水给他，路希一口气喝掉大半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杜君浩把剩下的水喝完，空瓶子投进垃圾桶，伸手拉起路希，背身站在了他面前：“上来，爸背你。”
　　路希敲了敲自己的腿，讪笑说：“不用了，已经不抖了。”
　　杜君浩：“不是要做两天任性的小孩儿？”
　　男人宽阔的肩背让路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尽管路父并没这么高大，但父亲于孩子就是山，所以路希印象里的父亲就是这般高大，能给予他最坚实的依靠和庇护。
　　杜君浩将路希背在背上，踏着夕阳的余晖稳步前行，被他当成孩子的路希心下复杂难明。
　　杜君浩给了他太多他渴望的东西，即使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贪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起初他只是感激这个人，然后慢慢的就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几时动心的，那些不被允许的感情就像一种慢性疾病，悄然滋生，悄然发展，没察觉时无甚影响，发现时已经深入肺腑了。
　　“爸，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路希就像个卑怯的小贼，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隐秘的欢喜伴着患得患失。
　　和沦陷在这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里相比，路希更怕被杜君浩发现他的感情，怕在杜君浩眼里看到失望和厌恶。
　　杜君浩不知就里，只当他又在为自己成家后该何去何从纠结。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分裂，他比同龄人更加老成，虑事也长远，早在被收养前就考虑到了自己成家后他的处境，有着不妨碍自己的婚姻生活和不让自己因他为难的自觉。可与此同时他又比普通孩子更渴望拥有一个家，害怕被驱逐。不过反之想想也能理解，这孩子就像一只拖着伤病流浪时被自己捡回家的小猫，好不容易拥有了容身之所，自然害怕失去。
　　“不会，别瞎想。”
　　“如果我变坏了，变的让你讨厌了怎么办？”
　　“爸可以管教你。”
　　“如果管教不过来呢？”
　　“小七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事？”
　　“说过一些。”
　　“说过他和吸毒人员胡混的事吗？”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揍他了。”和那种人混在一起，迟早要被拉下水，揍他是救他啊。
　　“你不听话爸也会揍你。”
　　被喜欢的人揍死和被喜欢的人厌恶哪个更惨一点？
　　“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会听话的。”他会小心的藏好那些不被允许的感情，不让它们被发现。
　　“听话就好。还想玩什么？咱们玩够了再回家。”
　　“许愿树爸爸，咱们还没买螃蟹。”路希笑着提醒。
　　“馋猫儿，早给你订好了，直接过去拿就行。”
　　螃蟹是店里的采购代买的，除了路希爱吃的梭子蟹之外，杜君浩还给他的馋猫儿儿子订了大扇贝和一只三斤重的奥龙。
　　杜君浩的餐厅是做川菜的，厨师不擅长料理海鲜，杜君浩就没让后厨代加工，拿回家自己做去了。
　　路希在外面玩了一天，有些累了，杜君浩就没让他帮忙，当爹的在厨房里刷螃蟹杀龙虾，路希就坐在外面陪花卷儿看《喜洋洋与灰太狼》。
　　不怪周展回来时还在说杜君浩收养路希是在挑战路希的生存极限，走时便改口称杜君浩这个便宜爹当的还挺那么一回事了。
　　事实上连杜君浩自己都没想到带兵时被骂没人性的他能把个这么软乎的小孩儿养的挺好，毕竟他不止脾气一般、耐心一般、毫无为人父母的经验，还有一对不懂为人父母的父母。
　　从他记事起他父母就争吵不断，他父亲嫌他母亲泼辣跋扈，他母亲嫌他父亲窝囊没用，吵到架都不想吵了两人就离婚了。两人都不想放弃他的抚养权，但本性又都很自私，实不愿为抚养他倾心倾力，结果就是在争取到他的抚养权之后将他推给老人带。
　　有对这样的父母，杜君浩哪里知道该如何为人父母？起初他就是仿照老俩养他养路希，给吃给喝，供他念书，有什么样的条件就给他什么样的条件，如此责任就尽到了。至于悉心爱护，设身处地的为孩子着想，他自己都没体会过，甚至连这样的意识都没有，如何给予路希？
　　杜君浩觉得自己能把这个爹当的像那么回事是受路希影响，这孩子懂得感恩，会为人着想，有时懂事的都让人心疼，抚养一个这样的孩子，你会不由自主的关心他，爱护他，为他遮风挡雨，为他尽心尽责。
　　这几天路希都和杜君浩一起睡，他的睡眠很容易受影响，刚复生的那段日子，他总是梦见杀害他的青年提着刀追他，不管他怎么跑最后都会被追上，噩梦的结尾是他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望着漆黑的夜空，惊醒之后，则要冷汗涔涔的面对那个小窝棚，那时候他特别希望有个人在他旁边，可以在他发梦的时候叫醒他。
　　熄了灯的房间里很静，路希玩了一天，上床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这几天他没做噩梦，似乎睡着的时候也保留着一点意识，那一点意识告诉他，杜君浩在，不管是前世杀害他的人还是那两个畜生都不会出现，他是安全的。
　　路希昏昏欲睡时，听到杜君浩问：“路希，你想转学吗？”
　　路希闻言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道：“不用了。”
　　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自然懂得人言可畏，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他会和加害者一起遭人议论，但他并没做错什么，该惮人言的不是他。况且大学转学太麻烦了，杜君浩已经为他的户籍学籍耗费了许多时间精力，他不想他再为自己奔走了。
　　杜君浩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别怕给爸添麻烦，爸不怕麻烦，只要你好好的，再麻烦爸也帮你办。”
　　杜君浩已经查询过大学转学的流程和条件了，在无患病和特殊困难的情况下，入学不满一年的定向生想转学很难，即使有接收的学校，转学申请也有很大几率被驳回，但如果路希想转学，他会尽力帮他办理。
　　路希心下动容，面上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我很好，别为我担心。”
　　杜君浩没再就此多言，只摸了摸他的头：“睡吧。”
　　一夜无梦，醒来时路希和杜君浩盖着一床被子，路希枕着男人的手臂，他愣了愣，发现是自己钻进了杜君浩的被窝，他的被子在他身后堆着。
　　杜君浩已经醒了一阵子了，怕惊醒路希就没起床，见他醒了才道：“今天想去哪？”
　　“不知道。”路希抬起头，让杜君浩把胳膊拿开，拉过自己的枕头躺好，心下无奈，他可真卑鄙，把人家当食梦貘，还趁夜往人家被子里钻。“给爸捏捏，麻了。”
　　“哦。”路希垂着眼睛给杜君浩捏胳膊，杜君浩不爱去健身房，但他有锻炼的习惯，肌肉紧实，线条也漂亮，被路希捏来捏去的那条胳膊上有块核桃大小的伤疤，路希捏到那里就停了，“爸，这个是刀伤吗？”
　　杜君浩瞥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匕首划的。”
　　路希拿他的胳膊打量：“划的不应该是一条吗？”
　　杜君浩：“划掉一块皮。”
　　路希想想都觉得疼。
　　杜君浩侧过身，捏了他的脸蛋一下：“等你展叔回来，让他教你几招。”
　　“你教我不行吗？”路希曾经和杜君浩说过他想学几招防身，杜君浩说以后再说，然后就没下文了。
　　杜君浩：“我教不了。”
　　路希：“？”
　　杜君浩：“爸手太重。”
　　路希不解：“教我又不是揍我。”
　　杜君浩：“总教不会我就要揍人了。”
　　一个肢体不协调，一个脾气不太好，确实不适合做师徒。
　　路希识趣道：“那我等展叔吧，他不会打人吧？我觉得我连他一巴掌都经不住。”
　　杜君浩笑：“他不敢。”
　　路希看着他唇角的弧度，道：“爸，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以前爱笑了？”
　　杜君浩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觉得这一转变也是因为他，养了个软乎乎的小孩儿，住处变成了家，人自然会受影响，从而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