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成就吃了》泠萸

175、番外之钱宁（十六）

　　鼻端似乎还残留着奶油的甜香味，可张天琪却觉得呛辣刺鼻，他在昏暗的街灯下剧烈的咳嗽，脑部充血，双眼赤红，那些吃进肚子里的酒菜一阵翻搅，他忍不住吐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了眼眶，沿着颤抖的睫毛下滑，他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喉咙里甚至都沁出了血。
　　钱宁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夜，直至天空放亮，被晨曦刺痛了干涩的眼睛，他才起身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些行李，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抱着猫离开了住处。他不是怕张天琪折回来找他麻烦，只是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空置数月的老房子里落了灰尘，钱宁也无心去管了，揭下沙发上的防尘罩便睡下了，他太累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让他什么都不想想不想管。
　　这一觉睡了很久，被钱小歪踩着胸口叫醒时天都快黑了，平日里骄纵的不得了的矮脚猫眼巴巴的望着钱宁，小模样儿委屈的不得了，它一整天食水未进，又渴又饿。
　　钱宁从自己的双肩包里翻出两根喂流浪猫的火腿肠，钱小歪吃的狼吞虎咽，完全不见平日的优雅娇贵，可见是真饿坏了。
　　钱宁想再找个容器给它弄些水喝，但长梦初醒脑子还有些混沌，转了一圈便忘了自己要找什么，转而把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拨通了路希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住进来了。他也一整天食水未进，喉咙干涩，声音便有些哑，说自己一切都好，让路希不要担心，也便缺了些说服力。
　　路希放心不下他，便赶了过来，见他无精打采，形容憔悴，路希不由蹙起了眉：“这就是很好？”
　　钱宁揉着浮肿的眼皮道：“全须全尾儿，一个零件没少，还不够好？”
　　路希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打开水闸、电闸、煤气，又从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两瓶旅行装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让他去洗个澡精神精神。
　　冷水迎头浇下，冲刷着身心俱惫的身体，唤醒了麻木漠然之下的痛楚，
　　钱宁背过身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有眼泪混杂其中，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何要哭。
　　钱宁洗了很久，从浴室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路希给他叫的外卖。钱宁打着赤膊晃到餐桌前，牛仔裤松松垮垮的吊挂在身上，腰侧有片形状奇特的胎记。
　　路希看着他明显清减了一圈的小腰，忍不住又蹙了蹙眉：“你都快瘦脱相了。”
　　钱宁咧嘴一笑：“这叫骨感美。”
　　“健康的瘦才叫美。”路希有些嫌弃的瞥他，“别笑了，真难看。”
　　钱宁讪讪的摸摸鼻子，从箱子里翻出一件T恤套上，在桌前坐了下来。
　　钱宁吞下一口清蒸茄泥，指了指桌上的酒：“不是给我喝的？”
　　路希夹了一筷子进他碗里：“先吃饭，垫垫肚子再喝。”
　　钱宁埋头吃饭，吃的差不多了，路希就把酒开了，不劝也不拦，看他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喝的晕晕乎乎的时候，钱宁把头靠在了路希的肩膀上，像是在笑又像要哭：“小喵，我难受……”
　　路希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很轻，就和拍小孩儿似的：“有事全放在心里憋着，不难受才怪。”
　　这天晚上路希没回家，听钱宁颠三倒四的说了许多，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情绪，说不出口的话，毫无保留的倒了出来，直至昏昏沉沉的睡着。
　　隔天路希也没急着回去，他先将老屋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之后又连哄带拖的带着钱宁出了门，说是陪他去采购生活用品，实则是看他颓靡的窝在房间里发呆忧心，不敢让他一个人待着。
　　下午的时候杜君浩过来接路希，路希瞬间从沉稳大哥哥变成了赖唧唧的小崽子，跟他爸软磨硬泡，撒娇卖萌，一口一个好不好嘛。
　　虽然路希刻意压低了声音，没让钱宁听到他在杜君浩商量什么，钱宁还是发现了路希的用意，路希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想把他带回去住几天。
　　看着脾气硬的跟石头似的杜君浩被儿子磨的哭笑不得，几次伸手拎他的尖耳朵又舍不得使劲儿，钱宁不由有些好笑。
　　不过最后路希还是没能“得逞”，倒不是杜君浩不同意，而是钱宁不想去打扰人家的生活，路希已经帮他够多了。
　　钱宁昨晚喝断片儿了，但从路希这般担心他不难想见，他大概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出来了，路希既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怕张天琪找他麻烦。
　　钱宁感念于好友的顾及，对于张天琪会不会找他麻烦倒是并不担心，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冒险一搏也没搏出一个绝处逢生，事已至此，担心已是多余，张天琪要如何对他，他受着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张天琪总不能要了他全家的性命，有路希这样的挚友代他照顾他母亲，他也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钱宁虽然搬离了住处，但并未刻躲藏，他依旧去学校上课，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人前，张天琪若想找他麻烦，随时都能找到他。
　　这个夏天异常闷热，连冒出的汗水都粘腻的如同虫子一般，在身体上蠕动爬行，无法干干脆脆的淌下来。
　　钱宁摘下汗湿了一圈的棒球帽在身前煽着风，晚高峰的公交车里十分拥挤，身侧的女孩用手帕纸遮着口鼻，似是有些嫌弃，对上钱宁无意瞥来的视线，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的红了脸，钱宁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已经快一个月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存着威胁的心思设计了张天琪之后竟然什么也没发生，他没被打击报复，没被抓到哪个暗巷或者地下室里拳打脚踢，张天琪甚至面都没露，直接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汗涔涔的进了门，钱宁习惯使然的招呼着“小歪，我回来了。”扒了外衣外裤，都没等钱小歪从卧室出来他已经奔进了浴室。
　　正酣畅淋漓的冲着冷水澡，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钱宁关了水，用浴巾在腰间一围去了客厅。
　　“吃晚饭了吗？”电话那端的人语速不紧不慢，一副闲聊的口吻。
　　“没呢，在洗澡，有事？”钱宁一手按着浴巾一手拿着手机折回浴室。
　　“没事，只是哥哥最近比较忙，没时间陪你玩，你没事别来我这了。”没事却比较忙，这叫什么话？
　　钱宁正要问到底有什么事，就听那边“唉哟”一声，跟着便是他喵哥哥不是娇嗔也似娇嗔的嗔怪：“爸，你干什么呀？”
　　杜君浩：“有话直说，大小伙子别磨磨唧唧的。”
　　“不想提他，破坏心情。”路希揉着挨了个脑瓜崩的脑袋咕哝。
　　钱宁笑说：“没事，直说吧，大小伙子没那么矫情。”
　　路希道：“我刚从店里回来碰到那个破坏心情的了，他又来这边住了，你避讳点吧，免得跟他碰上。”
　　钱宁果真不矫情，直接应道：“知道了。”
　　路希不放心的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打，不然打你。”
　　“嗯，放心吧。”钱宁笑说，“在哥哥面前不用做大小伙子，有事哭唧唧找哥哥就对了。”
　　“这才乖。”路希老怀甚慰的口吻，下一秒就切回了似娇嗔非娇嗔的嗔怪，“爸，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很无语的样子。”
　　杜君浩没有表情，只问他还去游泳吗，再磨叽人家关门了。
　　钱宁没再劳哥哥“磨叽”，先收线了，他眼不盲心不瞎，哪能看不出那父子俩不似寻常父子？他让他喵哥哥这么费心，难保杜哥吃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