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芊芊梓沫

4、第四章

　　顾洺最终还是很无奈地把萧唯带回自己家了。
　　本来都已经决定先把萧唯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毕竟萧唯是个成年人，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只不过在这里无亲无故，没有照应罢了，找个落脚的地方，习惯一下，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但是顾洺想错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成年人没错，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也没错，但是他从没出来过，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对外界的适应能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下子自己生活的能力有变成零了。
　　而且问题最大的是，萧唯有哮喘，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好不容易给萧唯找了个安置的地方，自己刚要走，萧唯因为情绪激动就开始喘不上来气，他又急匆匆地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去医院，得知萧唯有先天性的哮喘病，再加上身体不好、底子差，所以不能受到刺激，情绪一定要保持稳定、愉悦，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无奈之下，在医院陪着萧唯吊了点滴，开了药，他只能把这只病怏怏的兔子拎回家，虽然这无疑是给自己带回去了一个大麻烦，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的职业就是要为人民服务，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任由萧唯自生自灭吧？那不就等于直接杀了萧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萧唯躺在顾洺的床上，半闭着眼，无力地说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麻烦你了。”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顾洺给萧唯盖上被子，“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弱，看你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还是睡觉吧。”
　　“嗯。”
　　才刚应了声，萧唯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他已经好久都没好好休息过，现在这里是顾洺的家，顾洺就在他身边，他当然可以放心地好好休息，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顾洺住的地方并不大，只有一间卧室，配备了洗手间和厨房，连个客厅都没有。卧室不大，床也只是个稍微宽一点有限的单人床，旁边有一个小沙发。
　　看着萧唯在床上睡得安稳，顾洺不禁叹气，看来他今天只能在那个连腿都伸不开的小沙发上窝一晚了。
　　自己把麻烦带了回来总是要负责的，他要尽快教会萧唯一切在城市生存的技能，至少要等到萧唯具备了一个人生活的能力才能让他离开。
　　真不知道这一天要等多久。

　　萧唯这一晚上睡得极其安稳，倒是顾洺，听着萧唯那安稳的呼吸声，竟然辗转反侧，失眠了起来。
　　他总是不自主地看向萧唯，索性，他直接把自己转了个方向，就这么看着萧唯熟睡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发了什么疯，看着那单薄可怜的背影，竟然心生疼惜，恨不得把那个人搂进自己怀里，好好抱着。

　　顾洺是同性恋，他自己早就清楚这一点了。
　　他也交过几个男朋友，该做的都做过，但他却不是一个荒唐的人，一切都必须在感情的基础上才能进行，不然他也绝不会做。
　　可萧唯又算什么呢？
　　他才认识萧唯几个小时？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能有什么狗屁感情！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那种混蛋，只懂得身体享受的混蛋。
　　更何况在他的心里早有一个人扎了根，其他谁都无法取代。
　　好吧，也许他这阵子真是太寂寞，所以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深吸一口气，翻个身，他决定不再想关于萧唯的事，当做萧唯不在，让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这很困难。

　　******
　　萧唯早上醒来看到顾洺以极为不舒服的姿势窝在小沙发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是顾洺的家，按理说睡沙发的应该是他这个寄宿者，怎么是顾洺呢？
　　萧唯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给顾洺盖上。看着顾洺熟睡的脸庞，萧唯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他从来没被谁这么照顾过，这种感觉好幸福。
　　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顾洺。

　　他从小在那种地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虽然没有深入接触过，但见识也是有的。他所见过的男人都是一副很恶心的面孔，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很狂妄的欲.望，那是他最害怕的，总感觉下一秒钟那眼神的主人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连骨头渣都不剩地吞下。
　　顾洺于他是温柔如水的。
　　虽然顾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但远远要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些人安全得多。
　　他对顾洺产生依赖了，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职业的关系，顾洺的警觉力是一流的，他对视线什么的也比较敏感，可能是这两天照顾萧唯太累了，以至于萧唯盯了他好久之后，他才有所察觉。
　　“你看着我干什么？”顾洺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问道。
　　萧唯没想到顾洺突然就醒了，刚刚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顾洺突然睁开眼说话，他吓得直接就坐到地上去。
　　“我，我没有。”萧唯红着脸，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我刚才醒了，看到你身上盖着的毯子掉下去了，所以就捡起来帮你盖上。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顾洺坐了起来，把毯子放在一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除了看着我，不然你还能做什么？”

　　萧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额头上带着细细的一层汗，脸色和刚才比起来也稍显苍白。
　　“喂，你还打算继续坐在地上吗？”顾洺站在萧唯旁边，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唯，“你倒是不嫌冷。”
　　萧唯突然蜷起了身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顾洺的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不会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他就被吓哭了吧？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有事没事就梨花带雨的，有意思吗？”顾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要是再这么作，我马上就把你送走。你又不是个孩子，就算对外界环境不适应，那也不至于到无法自理的程度吧？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挑战我的底线。”

　　“药……”
　　“什么？”顾洺俯身，凑近萧唯，重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药……”萧唯艰难地开口，“哮喘。”
　　顾洺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萧唯刚才不是在哭，是发病了。
　　他急忙跑到桌子上找药。
　　他们之前从医院开了很多药回来，晚上太晚，来不及收拾，全都堆在那里，顾洺心急，手上的动作也显得慌张，找了好半天才拿到手上。

　　“给你。”
　　萧唯接过药，很用力地吸了几口，缓了好一阵子才稍微平静下来。
　　顾洺一直蹲在萧唯旁边，不敢动他，也不敢和萧唯说话，免得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气息一说话又乱了。
　　顾洺第一次接触到哮喘病人，他没有照顾的经验，看着萧唯难受，只能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看着，完全帮不上忙。
　　“谢谢你。”萧唯又缓了缓，才低着头继续道，“我没事了。刚才很突然……吓到你了吧，让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
　　“我没什么困扰的。反倒是你，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呢？要不要去医院？”

　　萧唯摇头，扶着沙发，勉强站了起来，又很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没事，缓缓就好了。一般都是在晚上会发作，可能做天晚上睡得太踏实，所以就拖到现在才开始。你不用紧张，我已经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啊。”
　　顾洺看着萧唯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心里隐隐泛着疼。
　　明明这么难受，可萧唯竟然能用“习惯了”这三个字来形容，真的是很难想象他之前到底都糟了什么罪。

　　“你这病治不好么？”
　　“哮喘很麻烦的。也许就是因为我一出生就有这个缺陷，所以我的父母才不要我的吧，不然有一点办法，我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连家都没有。”萧唯苦笑，“其实时间长了真的就只觉得习惯，每天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很少例外。你之前一定都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刚刚看到我那样，你一定吓坏了，对不起。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用了药缓一缓就好。”

　　顾洺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试探着开口问道：“你之前经常这样？”
　　“是啊，例行公事嘛。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一开始也会害怕。他们不像你，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养着的一个赚钱工具，他们要在我身上花钱，一时间又很难得到回报，对我自然会没有耐心，有打有骂的。所以有些时候发病，我宁可忍着，不让他们知道，也不想被他们打骂。后来长大了，他们也就不怎么管我，我才算熬出来。”
　　现在再回想起之前那些时光，他还是会害怕，仿佛那些痛苦的回忆就近在眼前。